10、脏污

  赵云薇没生病之前，一直在做勾毛衣的生意。
  她手艺好，除了在市场上去卖，还和赵清瑗捣鼓着开了个小网店。
  偶尔也能有几份订单。
  虽然她生病后就没再做过了，但家里还有以前存下来的毛衣。
  要是网上有人下单，赵清瑗会在周末去发货。
  她打包好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单子，背到快递站去，心里计算了一下这些货发出去又能挣到一个月的饭钱。
  家里现在全靠以前的存款和贫困补助金，还有她偶尔去参加竞赛得的奖金和一些兼职。
  赵云薇还有医药费要交。
  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
  李明沣喜欢给她塞东西，有时候是吃的用的，有时候是衣服。
  赵清瑗不想要，但他说这衣服本来就是按照她的尺码买的，她如果不要自己就丢了。
  她就收下了。
  但这个年龄的自尊心让她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上次闹过一通后，他好像是认真地要和她谈恋爱，但这样一来，她就成了那个只是得到而没有付出的人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和李明沣的家境差距很大，但这样的认知还是让她格外难受。
  魂不守舍地想着，快递已经打包好寄出去了，她捏着单号上传到店铺里。
  “赵清瑗？”
  有人在叫她，她疑惑地去看，是个有点眼熟的男生。
  但她有点想不起来他是谁：“你是？”
  那个人笑了下：“我呀，陈飞，你不记得了？”
  她想起来了，初中班上的体育委员，人不高，但是很壮实。
  “不好意思，刚刚没想起来，好久不见。”
  她往家的方向走，陈飞跟着她和她聊天：“是啊，初中毕业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了，班上好多人都没你的消息。”
  他打探过自己的消息？
  意识到这一点，赵清瑗微妙地有些不舒服。
  陈飞还在说着：“说起来，你当时是我们班上的班花嘛，平时确实是不太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交流哈。”
  赵清瑗怔怔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和人多说话。”
  陈飞笑了下：“哦，那我们刚刚还说了挺多的，是不是算熟起来了？”
  ……赵清瑗不是很想理他。
  陈飞又问：“你刚刚寄了什么啊，那么多个快递好像都是一样的。”
  赵清瑗礼貌性地回复：“我妈妈织的毛衣。”
  “是卖给别人的吗？”
  “嗯。”
  “别人敢穿吗？”
  赵清瑗的脑袋有些迟钝地反应了一下，她停下脚步看着他：“什么？”
  陈飞还在笑：“我说，别人敢穿你们家卖的衣服吗？不怕染病啊。”
  她的呼吸一滞：“你什么意思？”
  陈飞看着她：“赵清瑗，别装了。”
  “谁不知道你妈妈以前是做那个的啊，你还在我们面前装清高呢。”
  “听说你妈妈生病了，是不是染的脏病啊？”
  这种人真的很奇怪，上一秒好像还自然地和你聊天，下一秒就开始用最肮脏的话语来辱骂你。
  他的语气带着直白的恶意，赵清瑗头脑发昏，手脚开始发麻。
  ……以前也是这样的，面对恶意，她都只能忍受。
  她做不到去反抗，去撕烂他们的嘴。
  她一直都是这么懦弱。
  陈飞打开了手机，翻找着什么：“你别不承认啊，有人都拍到你去医院的画面了，不信我找给你——”
  “哐当——”
  一阵巨响，瓜皮果核散落一地，还有臭气熏天的污水。
  赵清瑗把街边的垃圾桶扣在了他的身上。
  扑鼻的恶臭很快散开，有污水溅到了她身上。
  她后退了两步：“你才脏。”
  他们要说什么、要做什么都好，她全都可以装作听不见、看不见。
  但只有一点不行，谁也不能说她的妈妈。
  陈飞尖叫起来，甩开身上脏污的东西：“赵清瑗，你他妈疯了吧！”
  赵清瑗又后退几步想跑，但是她就是恨自己这一点，在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下会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耳边嗡鸣，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
  她绝对打不过他。
  就算现在跑，也跑不过他。
  但是她也不后悔，再重来一次，她也会把垃圾桶扣在他的头上。
  陈飞骂骂咧咧地冲她走来：“妈的臭婊子……”
  他抬起了拳。
  赵清瑗做好了挨下这一拳的准备。
  但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耳边反而是陈飞的痛呼大喊：“靠，你他妈谁啊！”
  赵清瑗睁开眼睛去看，是李明沣。
  或者说在她睁眼之前，她就猜到是李明沣。
  他昨晚说今天要来找她的。
  李明沣面无表情，黑眸里带着狠劲：“你管我是谁。”
  他一拳一拳锤到男生的脸上，直到那张原本就不算好看的脸淤青血肿，嘴里再也吐不出一句骂人的话。
  他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肋骨上，用了十足的力气，好像恨不得杀了他。
  陈飞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断断续续地求饶。
  李明沣打够了，捡起陈飞摔在地上的手机，狠狠踩碎碾压：“再让我知道你说她一句或者找她的麻烦，我会杀了你。”
  “要赔偿就去华庭苑17栋A24-2，我等着你来。”
  说完这些，他不管地上的人是死是活，直接走过去拉着赵清瑗就走。
  赵清瑗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他……”
  “死不了。”
  这儿离她家不远了，李明沣凭借记忆把她牵到了家门口，问她：“是这儿吗？”
  赵清瑗点点头，掏出钥匙开门。
  进去了，她还神思不属的样子，刚才盈在眼里的水汽还没消下去。
  李明沣问：“怎么了？还不高兴吗，我再回去打他一顿。”
  赵清瑗摇头：“不是的……”
  她露出个有点难受的表情：“好臭啊。”
  刚刚她身上也溅到污水了，更别提李明沣还单方面殴打了陈飞一顿，虽然味道不浓，但两个人都挺难闻的。
  这倒是，李明沣在气头上，完全忽视了这些，她这么一说，他反而笑了：“去洗个澡吧。”
  赵清瑗点头，又有些为难：“我家只有一间浴室。”
  六十来平的小房子，当然比不上他家。
  李明沣：“你先洗。”
  赵清瑗：“可是你身上的味道更重……”
  她只是裤腿溅到一点而已。
  李明沣笑：“要不然一起？”
  他只是说笑调侃，但赵清瑗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是说刚刚受刺激了还没缓过神，她居然点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