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ENTY-EIGHT.

  多少天过去了
  沉重的躯壳仍旧待在黑暗的空间里
  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离开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但很可惜的,选择权从不在他手中
  ……..
  男人将信上的内容反覆读过
  对着这些英文字母几经挣扎后,
  伸手将信纸撕了
  撕撕──
  纸张瞬间全成了片片碎块
  他搬出搁在角落始终没拿出门扔掉的纸箱
  打开箱子,看了看里头堆积的杂物
  先是拿起篮球摸了摸,随后拿出衣裤与毛巾,最后将鞋子与溜溜球全部取出
  这些全是属于那傢伙的东西
  它们得回归原位等他回家
  t将一切整理完毕后立即拉出一个本该寄出的大包裹
  这次他不再当缩头乌龟,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他死活都要扛着
  伸手撕掉纸箱上贴整的寄件单,拿刀划开封死的胶带
  是男人,就要坦承面对自己那颗心
  他掀开纸箱,凝视躺在里头穿着透明塑胶袋的躯体
  正沉睡着,两个礼拜的流逝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t激动得抱住了他
  张口呼吸着娃娃身上残留的沐浴乳芳香
  “再等一下,再等我一下…”
  摸过僵硬的背脊,又触起他的脸庞安慰道“等我…”
  隔着塑胶袋吻了这口唇,探入心坎的亲吻
  ……………………………………………………………………………………………………………………
  浮浮沉沉,飘飘忽忽
  身躯无意识的漂流在幽暗的迷宫
  恍然间,一道光辉照亮了他的视野,牵引他回来
  g睁开眼睛呆望着寻常的天花板
  这种感觉有点陌生
  怎么会?
  “早上了?”目前还没有足够能量的他身体硬成大石头
  致力奋斗的下半身此时停了下来,t偏过头“你终于醒了”手摸这张苍白的脸孔
  g睁着圆滚滚的眼珠,噘起唇抱怨“你说昨天回来的,又骗我”
  “对不起,绝不会再有下次”t啄了啄那片唇,不断吐出几声道歉
  “家里出了大事吗?”g舔了男人的上唇问
  t轻咬住他下唇瓣,吸了两口“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g拿食指悄悄戳了男人的腰际“别闷闷不乐”
  再也找不到像他这般关心自己的了
  t黯然的垂下眸子,对于犯下的大错更是惭愧不已
  不如吐露真相吧,但抬头一张嘴却怎么也吐不出任何话语
  g见这人又傻呼呼的,欲言又止的不知又在烦恼什么“怎么了?”
  男人摇头,想想也罢,反正一切都过去了
  “有你真好”捧住他的脸庞亲吻那片额头
  一切看似恢復原本的模样
  但它终究还是变了
  歷经改变的事物还能不能回到最初?
  就得看人类的偽装技巧有多高明了
  g察觉到种种不明显的变动
  至于为何会在一夕之间改变他怎么也想不透
  好比篮球吧,自己一向将它放在阳台,怎么会滚到桌底下?
  还有衣服,昨天洗澡换下的运动服又为何无缘无故被收入衣柜?
  最重要的是松鼠,怎么一觉醒来牠就消失不见了?
  “篮球自己滚到桌底下”
  “运动服是你自己收起来的你忘了”
  “松鼠我不知道,可能自己跑走了”
  虽然所有的问号得到了解答
  但g仍然心存猜疑,这不能称为疑神疑鬼
  一样东西改变并不奇怪,但同时有三样事物在他醒来后转变就不能说是巧合
  这个非比寻常的脑袋瓜可不是这么容易摆平
  他整天思前想后的,导致工作上出了许多差错
  “这几本全放错位置”t书架上好几本漫画拿下来
  “对不起”g接过他手中的漫画“我下次会注意”
  “你怎么了?不是常常喊着要认真工作奋发向上?”t拿漫画书拍拍g的脑门
  “没有”g闪着无辜的瞳仁“想不明白而已”
  t推起书架推车,转身绕入另一排书架“什么事情想不明白?”
  “总之很多都不明白”g抱着漫画书跟在他后方
  “是不是又看太多小说了?”t拿起漫画书一本本比对序号
  “不是不是”g连忙否认“小说不会想不明白…”
  “别想太多”摸摸他的头,走回柜台整理书单
  g将漫画小说放回原位后
  转身推起推车,抬脚走了两小步就看到站在另一端的他
  “你来了”点头打了招呼
  “你…”v跑上前抱住了睽违已久的人“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g扭着身子拼命挣扎,怎么看都像条被鱼网网住的大鮪鱼,难以挣脱
  “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v三秒掉泪,喜极而泣,不简单哪!
  “你在说什么?什么回来?”
  他为什么要这么激动?不是才几天没见?
  v松开臂膀,拿手背擦拭泪痕“我本来打算等放假去美国找你”
  “美国?”g歪了头,美国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不用了”v兴奋的裂开嘴角,张手又抱住他
  “等等”g推开他“我有个疑问,为什么是美国?”
  “t说你去美国”
  这个说法更是匪夷所思,他摇头“我没有去美国”
  “什么?!你没回去?那个四眼田鸡竟敢骗我!”
  v一想到自己被情敌唬弄气得咬牙切齿“我现在就去找他算帐”
  g还来不及把人叫住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v就像一阵风跑走了
  他紧握推车把手,脑子涌入一股股不详预感
  “到底怎么回事?”
  v跑到柜台准备对老闆咆哮
  却看到t正跟一位大婶说话
  无奈只好站在旁边等待适合对骂的时机
  g推着推车跟了过来
  他溜到v身旁等着观赏即将上场的好戏
  v朝g笑,回头继续瞪四眼田鸡
  两位肩并肩的站在同一阵营,这下有得t难堪了
  “之前我从日本带回来的巧克力你吃了没有?”
  房东太太笑问“听说很有名,我买了三盒”
  “巧克力很好吃”t靦腆的点头“谢谢房东太太”
  “我老公出国前还嘱咐我别买东西回家,结果我买回来的饼乾还不是他在吃”中年妇女式的夸张大笑“你也该放个假出国玩,别整天守着店”
  “有时间再说吧”
  房东太太点头,想着该回家煮饭“那我先走了”
  “您慢走”
  g思索着巧克力的味道
  压根不记得房东太太有送巧克力过来
  难道t偷偷藏起来不给他吃?
  万万想不到坏人这么自私!
  t将房东太太送到门口,回头就撞上v
  “你站我后面干嘛?”
  差那么一丁点儿就亲到嘴,吓得他倒退三百步,这个小子又想作啥?
  “你干嘛骗我”v大声嚷嚷,就不怕全世界知道
  “是呀,你为什么要骗他?”g大声的附和,也想知道为什么
  “你…他…”t看了g,又瞧了v“我…”
  糟了!这下该怎么办…自己挖的大洞就得想办法找泥巴补
  “快点说,为什么要骗我?g根本没去美国”
  v双手叉腰,撑大鼻孔,像隻吵死人的公鸡步步进逼
  “是呀,你为什么要骗他我去美国呢?”g点头如捣蒜
  此事非同小可,得把全部弄清楚才行
  t回头看店里客人的反应,深怕他们被这几声大呼小叫干扰
  值得庆幸的,他们只瞥了几眼,并没有表达出任何反弹
  “有话到外面说”拉着v快步走出书店
  见g也想跟着出来便回头吩咐“柜台你先帮我顾着”
  身为优良上进的员工,就得做好老闆交待的事务
  g只好隔着玻璃门观察二人夸张的肢体语言
  v拗着手指关节扭动脖颈,已准备好海k他一顿
  t胡扯一句“你就当我耍你好了”目前只想到这个理由打发他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卑鄙!”v化成雷豹扑上前扯住男人的衣领
  拳头逼近这片冒冷汗的脸颊“是不是以为这样我就会放弃他?”
  t唉声叹气“我只是希望你别再缠着,他不会喜欢你”
  “喜不喜欢不是你在说的”v怒火冲天,喷发属于男子汉的气概“要我放弃,做梦!”
  g见v即将出手马上敲敲玻璃门制止
  怎么事情会严重到需要打架解决?
  二人回头看趴在玻璃门上的他,同时生出尷尬的苦笑
  “你快放手”t暗道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揍你?”v低声,又将拳头抬起来
  t无所畏惧的盯着那颗拳头“g最讨厌暴力,你想被他讨厌的话就揍我吧”
  v想了想,如果现在把场面弄得太难堪,不管谁对谁错,g一定会站在伤者那边
  况且揍人的确不急于一时,有的是机会餵他吃拳头
  “你有种”他松开揪住衣领的手“下次就不要被我逮到机会”
  跟g匆匆道别后就赶回学校上课
  g瞄着这尊镇定大佛“你没事吧”
  看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t回到柜台“没事,他羊癲疯发作”
  “原来他有羊癲疯”g顿时大彻大悟“难怪刚才抱得我好紧”
  “一开始就跟你说过离他远一点”
  “但v是好人”g反驳,不能因为朋友有羊癲疯就远离他,又突然想到至今尚未问出口的重点“还有你为什么要撒谎骗他?”
  “我…”t含含糊糊的道“我只是跟他开玩笑而已”
  “你不能这样”g指着他的鼻子严肃说教“玩笑话也会让人当真”
  “知道知道”t拉住他的手指头“我错了,原谅我”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g拍拍t的头顶勉励“你知错就好”
  “是是是”t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刚才因为那臭小子来捣乱差点穿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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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球被人推下山坡,它越滚越大
  一时阴错阳差,迎面撞上孤立在中心点的大树
  砰!深藏的再也不是秘密
  晚上g切着电视遥控器,难得没有什么想看的节目
  于是将频道停在深夜重拨的新闻台
  萤幕快速闪过的年月日给了他一个当头棒喝
  所有疑团瞬间从他脑海一一飘过
  他仓皇的跑去看墙壁掛的大月历
  如果没记错没电那一天是九月的第三个礼拜
  微微颤抖的手指头不可置信的数着一天天被人掩盖的日期
  知道自己睡多久了
  更知道自己又被骗了
  他站在阳台上仰头望月吹晚风
  不明白男人这么做的用意为何
  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感到厌烦?
  回头看自己为小松鼠准备的窝
  所有一切全是计划好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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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打开冰箱搜查里头的食物,思考着该拿什么当早餐
  耳朵听到后方接近的脚步,便开口问“你早上想吃什么?煎蛋饼好不好?”
  “我什么都不想吃”g迈着沉重的步伐到他身后
  “我煎蛋饼给你吃”t拿出饼皮与几颗鸡蛋起身“帮我拿着”
  转身将东西递给g,回头又取出一瓶草莓牛奶后关上冰箱门
  “蛋饼你没吃过,很好吃”他扬起笑容看着g将所有食材放上流理台
  “我不要吃”g手里握着一颗小鸡蛋,只要稍一用力全成了蛋花“我有话要问你”
  “你问吧”t转身拿起平底锅开火乾煎饼皮
  “房东昨天来收房租的吗?”
  “她上礼拜就来收了”t仍然没察觉到娃娃的异样
  “原来巧克力是上礼拜拿给你的…”g低声呢喃,眼盯着鸡蛋问“我的薪资呢,你怎么没发给我”
  “我…”t时间一个错乱,把薪水忘得一乾二净“我忘记了,明天就给你”傻笑一下
  “你不是忘了”g摇头,面目冷得像块冰“我想我真的很好骗”
  “说什么傻话呀你”t拍拍他的头,将饼皮翻面“快帮我打蛋”
  g捏住这颗鸡蛋,他被人伤了又伤,早已体无完肤
  一眨眼,将它砸在男人身上
  “你做什么?!”
  t被突如其来的蛋袭吓了一大跳,
  眼睁睁看着一团带着蛋壳的黏稠物沾染自己的围裙衣裤“干嘛拿鸡蛋打我!”
  “为什么骗我?”
  g全身降到冰点,瞳孔毫无往日的热度
  “你…”t震惊得说不出话,鸡蛋再密也有缝,犯下的恶行即将被拆穿
  “十四天…”g又拿起一颗鸡蛋扔向他“为什么过了十四天还能装作没事?”
  预料中的愤怒“对不起”t搁下锅铲,垂首不敢直视,低声频频道歉
  “我不是故意,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篮球和运动服都被你移动过对不对?”
  “对”
  “松鼠是你放走的对不对?”
  “对”
  “v发现我这段时间不在,所以你才骗他我去美国对吧?”
  “对”
  飘在他们之间的谎言泡泡接连破裂,无影无形的消失在空气中
  自然而然的结果,没有谁刻意如此
  “你是不是很想要把我扔掉?”
  g看着这片烧焦的饼皮,回不去原本的模样了
  “不是这样子,我只是一时糊涂”
  “这么讨厌我为什么又帮我充电让我醒来?”
  “我不讨厌你,我会这么做是有原因”t连忙解释,得把前因后果全数道出
  “什么原因?”g不知现在该不该相信男人的所有言语
  “我收到一封信,是美国realdoll公司寄来的,就是你出生的地方…”
  t关上火,无视这片烧焦的饼皮“他们发现充气娃娃被误植智慧感官功能,包括你在内总共有五十七个娃娃;信上说娃娃一旦有了智慧思考能力就会影响人类的生活习惯,时间久了,人类的情感会被牵动產生不寻常的转变,双方甚至会出现依赖关係,这样违反了自然法则,世界迟早会出大事….”
  g沮丧的摇头“不是这样的…”
  人类为什么要这么看待娃娃?人心真像书上写的如此复杂?
  “他们希望我将你寄回美国,让公司回收处理”t咨叹,有了勇气正眼凝视他“我本来打算寄回去,但最终没这么做,因为你不会害人,你的影响能力全是正面,有了你在身边书店都变得有朝气,我把你当家人,我…”
  胳膊被他抓住,打断一切的运行
  “为什么我是娃娃?”
  “你本来就是娃娃”
  g颓丧的转身,离开这个空间
  他把自己关在阳台,眼望街道上来去自如的人们
  “我不要当娃娃…”
  ……………………………………………………………………………………………………………………………………
  事情儘管全数说开
  他们之间似乎產生的一道高墙
  t想拿斧头将它击破,g却想着如何砌另一道墙
  “我们收工后去看电影好不好?”
  “好”
  “想不想吃牛排?”
  “好”
  “要不看溜溜球表演?”
  “好”
  无论男人说什么,g永远点头说好
  再也不会像以前那般嘰嘰喳喳的拉着他问东问西
  t心情因为这样冷漠的反应而难过
  他忧虑不安,失眠到天亮
  日子过去好几天,他们的距离却越拉越远
  “今天是不是该充电了?”
  t终于等到g洗完澡走出浴室,看他潮湿的瀏海遮蔽了双眸
  “对”g拿毛巾擦发,绕过男人拿起棉花棒挖耳朵
  “那等我洗好澡”t拉拉他的衣襬,笑脸讨好道“我很快就好”
  “好”
  男人进入浴室后
  g将头发擦乾,随后褪去衣裤
  在自己每一吋肌肤上抹了爽身粉
  细腻的完成所有动作后
  他回头凝视那间发出嘻哩哗啦水声的浴室
  若有所思的
  收拾妥当后
  这双脚跨过地板,轻得没有发出声响
  全身赤裸的他走进角落这间房
  里头伸手不见五指,是个阴暗世界
  他摸黑找到熟悉的大纸箱
  怎么来就怎么走
  不再留恋任何人事物
  一身坦然的套上透明塑胶袋
  躺进狭小的密闭空间,反锁上大门
  等待能量的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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