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担忧

  肖瞳听见早读铃声响起，明知该上楼进教室，可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她压抑着哭声，捂住了双眼。
  有脚步声传来，她惊诧抬头，看见季默立在她身前。
  少年蹲下来，从口袋中掏出纸巾递给她。肖瞳颤抖着接过，眼泪几乎更汹涌。他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陪她蹲着，像沉默而岿然的山峦。
  “让你看笑话了，学霸。”肖瞳擦着眼泪，声音沙哑，“你怎么找过来的？”
  “刚才在走廊上无意间往下瞥了一眼，看到你拐进花坛后再没出来，我担心你是昏倒了之类的，所以来看一眼。”季默望着她，长刘海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凝着温柔又深沉的光，“你还好吗？”
  “不好啊。”肖瞳想笑一下，可是笑容因为泪水变得无比难看，“我还是好难过，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你可以向我倾诉，我会帮你保守秘密。”季默轻声道，“当然，如果你不希望被人知道，也可以不用跟我说。”
  他从来都是这样，沉默寡言、岿然不动，看起来冷漠，其实温和又柔软，总是让她感到安心。他的善意似乎驱散了她心中的一些黑暗，她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我不能跟任何人说，但是谢谢你。”
  季默弯了一下唇角，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她，等待她平复情绪、擦干眼泪。
  “我的眼睛很红吗？”她问他。
  季默点头，“挺明显的。”
  这样走进教室肯定会被人看出来，她吸了口气，“学霸，你先回班早读吧，我去厕所洗把脸。”
  “好。”季默站起身，“我会跟老师说你已经来学校了，只是身体不舒服，去了厕所。”
  有年纪第一这么帮忙，老师应该就不会记她迟到。她向他投去感激一瞥，“季默，谢谢你。真的。”
  他笑了下，转身离开。
  ***
  肖瞳的异样瞒不过穆扬枫。
  他担忧地戳戳她的后背，“瞳瞳，发生什么了？”
  课间的教室有点吵闹，肖瞳环视了一圈，觉得应该没有人注意他们，便转过身跟穆扬枫小声说:“我打算离家出走，明天连祁的生日聚会就是时机。”
  穆扬枫惊了一下，但也没有太诧异，压低声音，“你终于想通了，打算逃离你叔叔的控制吗？是不是最近他又对你做了什么？”
  肖瞳没有明说，只是道:“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一定要逃。我把钱从银行卡里转出来了，但是我的证件还在他那儿。”
  穆扬枫想了想，“没有身份证的话酒店都住不了。我在一中附近有套公寓，我平时上学都住那套房子，周末才回我们家别墅。瞳瞳你住我那儿吧。”
  肖瞳有些惊喜，又有些羞赧，“这不就是同居了吗……这不太好吧。”
  “不不，”穆扬枫脸红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那套公寓房间多，你随便住。”
  肖瞳犹豫了一下，同意了他的建议。“明天我叔叔要送我去聚会，我们在ktv里碰面，然后从后门溜走，回你的公寓。”
  两人说定之后，彼此的心情都轻松了起来。穆扬枫望着她傻笑，“我爸妈要是知道我这么快就把媳妇捞回家了，他们得乐死。”
  肖瞳嗔他一眼，“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好好读书，别一天到晚就想着娶媳妇。”
  “那不是对象是你，我才那么着急吗。”穆扬枫理直气壮。
  中午，肖瞳和穆扬枫吃完饭，从食堂出来，两人在教学楼前的小花园里头挨着头说了会儿话，然后分道扬镳。穆扬枫回班，肖瞳去找秋遥。
  “什么？”11班前的走廊里，秋遥有些惊诧地望着肖瞳，“你们决定好了吗？”
  “嗯。”肖瞳点头，“我在那个家真的待不下去。我估计我的身份证是拿不出来了，所以我打算去公安局挂失，我以前没做过这事，你能不能帮我问下你爸爸要注意什么？”
  “可以。”秋遥点头，“既然你决定好了，那我和我爸爸也会尽量帮你的。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草率了。”
  秋遥眉头微蹙，美丽脸庞上满是忧色，“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叔叔报警说你失踪了怎么办？如果他恼羞成怒，派人查到你和穆扬枫的事，然后找上门怎么办？如果他以监护人的身份，用法律手段逼迫你跟你回家怎么办？”
  肖瞳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这些我都想过，可是我没有办法了，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吧。”秋遥点点头，“希望能一切顺利。”
  秋遥目送着肖瞳离去的背影，眸中忧色不减。还有一点，她刚才没有对肖瞳说出口——如果你和穆扬枫关系破裂了怎么办。
  肖瞳和穆扬枫性格开朗，他们可以爱得轰轰烈烈只问今朝不顾未来，可是秋遥不是他们那样的人。她几乎是本能地怀疑爱情这种东西，在她看来，现在这个年龄跟男朋友同居是很不明智的选择。万一肖瞳好不容易脱离了她叔叔的掌控，又因为跟男朋友闹矛盾而把自己的生活变成一地鸡毛，那该怎么办？她的未来怎么办？毕竟过日子的琐碎足以磨平恋爱的激情。
  秋遥低低叹了声，也罢，人各有命。如果肖瞳真的有麻烦，身为朋友，她也会尽力帮她的。
  与此同时，办公室里，白秀鸢正在问季默:“季默，穆扬枫和肖瞳都坐在你附近，你觉得他们是不是在谈恋爱？”
  季默愣住了。他没有想到班主任叫他来办公室，是问他这种问题。
  “一中校规严格禁止早恋，你知道的。”白秀鸢道，“身为班主任，我当然不能放任学生违反校规坐视不管。老师很信任你，不瞒你说，我这几天听到了一些风声，也看见过几次他们走得很近，但我还无法确定，所以找你来问一问。”
  季默低下头。如果老师知道了肖瞳早恋，会有什么后果？肖瞳是不是会被责罚，会被叫家长？她一定会很难过吧。
  他不忍心让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难过。
  可是，有一个声音突然从他心里冒了出来，那声音不大，却无比清晰——如果老师和她家长知道了，是不是就能拆散肖瞳和穆扬枫？
  他煎熬着，保持着沉默。白秀鸢也不急，没有催他，仿佛是在等他做出选择。
  “白老师，”他终于开口，“很抱歉，我是他们的朋友，我不能说。”
  白秀鸢瞬间懂了。如果肖瞳和穆扬枫没有恋爱，那季默当然能在她面前帮他们澄清。既然是“不能说”，那肯定就是有点什么了。
  “老师知道了。季默同学，你回去吧。”白秀鸢和颜悦色地点点头。
  季默走出办公室，心情无比沉重。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即使他没有直接说出口，那也是暗示了。出于自己的私心，他辜负了肖瞳的信任。
  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正如扇动风暴的蝴蝶翅膀，足以改变那个女孩的人生轨迹。
  ————
  作者有话说:
  所以秋遥其实是个温柔又冷情的人呢。肖瞳与她相反。
  肖瞳:可是遥遥冷情是对男人，不是对我啊。
  以及，暴风雨快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