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处分

  赵清瑗这几天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李明沣关于不去参加物理竞赛的原因，对方总是含糊过去，她也不好直说，觉得头疼。
  月考要考两天，她打起精神好好考试，不想被影响到状态。
  但最后一门考完，还没回教室，她就被人叫走了，说是教导主任找。
  教导主任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有点地中海，平时不太好相处，总爱找学生的茬。
  他找她做什么？
  她有点忐忑不安地跟着去了，被带到办公室里。
  办公室的装修很古朴，桌椅背后挂了一幅字——“教书育人”。
  有点地中海的教导主任见她进来了，脸上带着笑起身了：“赵清瑗同学来啦。”
  带她过来的那个学生把门关上了，赵清瑗点点头：“黄主任。”
  她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个人，坐在一边的休息沙发上，是孙明。
  孙明有些紧张地看了赵清瑗一眼，这一眼隐隐带着愧疚和不安，让她的心也拧了起来，有一种事情不受控制的感觉。
  “别紧张，过来坐。”
  在黄海英的招呼声中，她安静地坐到孙明旁边，黄海英在两人对面坐下了，吹了吹手里保温杯里的热茶，小喝了一口。
  赵清瑗感受着旁边孙明探究的余光和他这慢吞吞的动作，忍不住问：“主任，请问有什么事吗？”
  黄海英呵呵笑了一声，把保温杯盖上了，硬物碰撞发出刺啦轻响。
  “是这样的，我呢，也是前两天收到同学的举报，不过嘛，为了不打扰你考试，这才专门等这时候把你叫来。”
  赵清瑗注意到他话里的两个字，眉头皱了起来：“……举报？”
  “哦哦不是。”黄海英摆摆手，笑得很和蔼：“说错了说错了。”
  “应该叫——检举揭发。”
  赵清瑗的心沉了下去，背脊升上麻痒惊惧的感觉，坐立难安，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沙发边：“请问您是什么意思？”
  黄海英慢悠悠地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了手机，点开摆在桌子上：“你看看，这是不是你？”
  赵清瑗指尖有些颤地去滑动屏幕，一共三张照片，在她家楼下拍的，照片里是她和李明沣。
  前两张照片还好，一张是正常的两人一起走路，一张是李明沣把她推进单元门里。
  但最后一张两人牵着手，李明沣在亲她。
  “哐——”
  保温杯又被人打开了，黄海英不紧不慢地吹了两口热气，眼睛透过镜片看着少女惨白的脸色，笑了一下。
  “赵清瑗同学，我呢，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我知道你可能会不承认，但人证物证俱在——孙明同学，你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孙明更紧张了，他瞟了赵清瑗一眼 语气略带结巴：“我、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他们两个放学一起回家，看行为应该是、是在谈恋爱。”
  应该。
  赵清瑗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微微颤抖：“老师，这张照片——”
  黄海英摆摆手：“你不用管这张照片是怎么来的。”
  他又挂起笑：“其实呢，我也不是什么不通情理的老古板，你是很优秀的学生，李明沣同学也是。”
  他说话很不对劲，像是话里有话，藏着什么。
  果然，黄海英语气一转，声线陡然沉下去，目光冰冷淡漠：“不过嘛，这件事就是你的不对了。”
  “作为一个学生，特别是女同学，心思不好好放在学习上，怎么能一天到晚就琢磨着如何勾搭男同学呢？”
  尖利的指责，话语如割刀嵌进她的脖子动脉。
  赵清瑗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凉水，心沉坠得灌满了冷铅，被这毫不留情的指责震得耳根发麻，呼吸滞住，说不出一句话。
  一旁的孙明也觉得不对了：“老师，您怎么能这么说，明明是——”
  “让你说话了吗！”黄海英突然拔高了声线，目光严厉地看向孙明，他被吓了一跳，话卡在喉咙里。
  室内静默了一瞬，只剩三个人的呼吸声。
  黄海英理了理衣服，又转头看一言不发的赵清瑗：“本来呢，你这个情况影响很恶劣，应该通报批评。”
  “不过，老师也给你留点面子，只记过处分，通报批评就免了，你就签字吧。”
  黄海英从桌子下抽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递过来，赵清瑗看清了，那是一张处分决定书。
  格式规范，条理清晰。
  写明了她如何“勾引”男同学谈恋爱，败坏学校风纪风貌，影响恶劣。
  她沉默地看完了，一旁的孙明脸色惨白，嘴里念念叨叨：“处分……为什么……”
  铛——铛——铛——
  上课预备铃响了三声，像是末日的审判。
  黄海英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要是没问题就赶紧签，老师也不想耽误你们的上课时间。”
  三言两语就给她定了罪，现在却还要装作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赵清瑗把那张纸放下了，扼住自己的掌心，疼痛让她保持冷静。
  她开口，声音很轻，但很坚定：“抱歉老师，我不认可这个决定。”
  ……
  预备铃响了，赵清瑗还没回教室，李明沣用手敲了敲前桌墙壁，许灵一脸疑惑地转过来：“怎么了？”
  “看见赵清瑗了吗？”
  “没有啊，对哦，她怎么还没回来？”
  李明沣无端觉得有些焦虑，他又去后面问了一下，都说不知道。
  他皱眉起身，想出去找人，在后门被一个人叫住了。
  “你是找班长吗？”
  李明沣点头：“嗯，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刚考完试的时候看到她被人叫走了，好像说是教导主任找她。”
  教导主任。
  太阳穴处的神经颤动，胸口沉钝发闷，不安感极速扩张。
  他说了声谢谢，就出门上楼，顾不上背后上课的老师叫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