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引魂（八）

  小学生的课程简单又漫长，二十多岁的沉明玉被困在这具七岁的小身板里，百般无聊地趴在课桌上发呆。
  导致蒋臣玉性情大变的时间节点到底在什么时候？
  “徐明玉小朋友，老师在讲课，你要好好听知道吗？”
  班主任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座位旁边，手指曲起在桌面敲了敲，表情看起来不大好。
  “抱歉老师。”
  沉明玉蹭地挺直腰背，在班主任走后，笔挺的腰背又弯下去，轻轻吐出一口气。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到了那个时间节点再说吧。
  “什么？你们一家要去美国？”
  听闻蒋家三人要去趟九几年的美国，徐明玉眼里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好奇，好奇九几年的美国是怎样的。
  “对，我们要去七天。”
  蒋臣玉跟她坐在一起，远远看到平日里总欺负自己的同学A和B向这边走过来，心知他们又想对他说平常说不腻的那番话，低头避开他们同时投来的目光。
  沉明玉盯住朝这边走来的两个小屁孩，牙齿咬住铁质的勺子，乌黑眼珠狡黠地嘀溜直转。
  “果然女孩子就要跟女孩子玩，你说对不对啊蒋妹妹？”
  “哈哈哈，你看他，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说话的两个小男生似乎就是早上用肩膀故意撞蒋臣玉的，他俩很像是说相声的‘逗哏’和‘捧哏’，一唱一和的，表情和语气十分欠揍。
  “他们这么说你，你为什么不选择反击呢？”
  沉明玉碰了碰蒋臣玉的肩膀，如果他学不会反抗，那么助长欺负他的人的气焰，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语言和行动霸凌。
  “可是...”
  蒋臣玉还记得母亲的教导，犹犹豫豫的眼神在小屁孩和沉明玉之间来回切换。
  “可是什么？难不成你真的想被人一直这么欺负下去？”
  两人在说悄悄话，忽略了眼前的两个小屁孩，他们相互对视一眼，掀翻蒋臣玉还没吃完的午餐，做完这些，还得意洋洋地做出恶心人的鬼脸。
  四溅的米饭和菜汁溅得两人浑身都是，蒋臣玉大概是习惯了他们这样的欺负，沉默地抿着嘴巴，准备捡起地上的铁质饭盒时，一只温热的小手直接抓住他的手腕。
  “你看我是怎么欺负回去的。”
  沉明玉笑嘻嘻地拍拍他的手，然后一个冲刺扑到那两个小屁孩身上，肉乎乎的身体撞得他们重重跌倒在地。
  “欺负人可不好哦，大哥哥。”
  正说着，沉明玉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间隙，用力掐住他们最脆弱的，靠近腋窝的手臂内侧的肉，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要知道那块的皮肤最嫩，用力掐的话能让人疼得飙出眼泪。
  沉明玉双手齐上阵，掐得小屁孩哇哇大哭，哭声很快引来老师的注意，也是这个时候，她先‘恶’人先告状，故意摔到地上滚了几圈，沾得满身都是灰。
  她觉得这样还不够，于是用力咬破舌尖逼出眼泪，委屈地坐在旁边嚎啕大哭，一番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得蒋臣玉呆愣在原地。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女老师跑过来，先抱起了年纪最小的沉明玉。
  “老师，是她...”
  “呜哇！李，李老师！他，他们欺负我！还把我的饭...饭掀到地上！”
  沉明玉抢过话头，委屈地窝在李老师怀里大哭不止。
  “好了好了，别哭了。”
  李老师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再加上躺在地上的这两个家伙平时在学校的作风也的确糟糕，所以李老师更加坚信是他们起的头，欺负刚上一年级的小朋友。
  “老师，明明是她...”
  “李老师，你不信的话，可以问蒋哥哥，他，他看到了。”
  沉明玉在李老师怀里给蒋臣玉投去一个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眼神，希望他能够顺着自己的话茬撒个小谎。
  “是这样吗蒋臣玉？”
  李老师自然没有看到沉明玉和蒋臣玉之间的互相交换的小眼神，严肃质问。
  蒋臣玉努力忍住不笑，点头。
  “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把手给我拿出来！”
  李老师安抚好沉明玉将她放下来，从裤子口袋拿出平日里体罚学生的戒尺，表情严肃到可怕。
  沉明玉知道这个时候的教师还可以随意体罚学生，所以就拉着蒋臣玉在一旁看着，视线掠过李老师手中的戒尺，光是看看就觉得手心火辣辣的疼，毕竟她小时候也不服管教，经常被老师打手心。
  “老师，我们...”
  小屁孩还想狡辩，奈何李老师已然完全不相信他们，恐惧之下只好伸出手，下一秒就听啪啪啪啪四声，那俩小屁孩疼得又开始抽抽噎噎，还没哭完呢又被李老师拎着衣领回到办公室进行深度教育。
  李老师走后，沉明玉收起那副哭包的样子，得意地哼哼两声，“看见了吧，如果再有人欺负你，你就想办法欺负回去，如果实在不行，你就找我，我替你出头。”
  说罢，她还装模作样地拍拍胸脯，一副以后就由我罩着你的表情逗得蒋臣玉笑出声。
  “好。”
  ——
  下午放学，徐妈妈接到自家女儿，看到她满身都是灰尘，诶呦一声急切地询问她这是怎么了。
  “妈妈，我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沉明玉爬进轿车后座，心情十分愉悦。
  “那有没有受伤？”
  徐妈妈问。
  “没有。”
  徐妈妈上车的功夫，沉明玉对上从旁边开过去的蒋家轿车，看到后座上看过来的蒋臣玉，向他挥挥手。
  蒋臣玉回以她可爱的笑脸，待车开远了，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有朋友陪伴，他总不可能再变成日后病态的状态了吧。
  其实在没有魂穿之前，她本是打着不管不顾的态度，一心只想拯救陈思远，对于蒋臣玉是死是活不是很在意。
  但现在，她改了想法，或许自己可以换个方式来阻止恶果萌芽，同时还能拯救蒋臣玉和陈思远。
  毕竟现在看来，蒋臣玉并非天生恶种，他，本性不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善良到有些愚善，面对同学的言语霸凌都能心存善念，想必他未来残忍杀害父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们到家了囡囡。”
  徐妈妈把车停进院子，打断她的思绪。
  “好的妈妈。”
  沉明玉跳下车，一路小跑到二楼房间，看看猫窝里睡得正熟的蛋黄，心情就更好了，随后熟稔地吸了管舒化奶，拎起蛋黄的后颈给它喂饭。
  “等你长大了，我就把你送给蒋臣玉。”
  她抚摸着蛋黄柔软的小身体，说。
  “你可要好好疏解他的心结。”
  ——
  第二天，沉明玉去学校的路上刚好碰到了准备去机场飞往美国的蒋家三口，在路口等待红绿灯的时候，她和蒋臣玉趁机聊起来。
  “你去了美国记得多拍点照片，我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她说。
  “嗯，我会的。”
  蒋臣玉的小脸越看越可爱，瓷娃娃似的长相和粉嘟嘟的脸颊，任谁看了都想揉两把。
  “还有，到了那边也要照顾好自己，我会等你回来一起养大蛋黄。”
  她趴在车窗上，说。
  “好，等我回来一起养蛋黄。”
  之后，绿灯亮起，两家人驶向不同的方向，沉明玉目送着蒋家的车尾慢慢消失在视野，眼前浮现蒋臣玉那双含笑的漂亮眼睛，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安地跳动两下。
  “怎么回事...”
  她揉揉心口，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