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ENTY-FOUR.

  这是一座空城
  杂草丛生,凄凉荒芜,没半点儿人烟
  外头的人们不愿走近半步
  里边的主人不想出来面对
  现在却有个他,不顾一切的走入里头
  是什么驱使他前进?
  不得而知
  g推开这座空城的大门
  他跨越一道道防备与障碍来到空城主人面前
  悄悄的,不出声的往他身旁跪坐
  谨慎的发出细语
  “你饿不饿?”
  男人颓废低迷的缩在墙角
  脚边搁的是游戏机壳,手中捏的是一张旧照片
  看起来就像被全世界遗弃般的悲哀
  那僵硬的神态及冷淡的气流已率先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无所适从,从没见过男人这般落魄德性
  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没用了是不是?
  “对不起”
  g向后微倾意躬身谢罪,谁知刚巧撞上后边的大纸箱
  回头一瞧,见着了纸箱最上方黏贴的型号标籤
  g-0818
  他起身掀开纸箱,伸手拨开透明塑胶袋,取出搁置在底层的广告传单
  端详dm上头形形色色的娃娃
  张张图片让他看清一个事实
  他跟它们并无分别,属于同类
  “我只是一个娃娃…”
  t倏忽的笑了
  轻轻瞥了眼身旁的他笑道“是呀,你是个娃娃…”
  低头叹息,对自己的行为直摇头“为什么我要对一个娃娃发怒呢?”
  g趁着他有反应便伸手拉住衣袖恳求原谅
  “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碰你的东西,对不起,对不起”
  t摇头,无端遥望着窗外天边那朵云
  镜片外的世界好遥远,他有气无力的开了口“你知道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是谁吗?”
  g转转眼思忖,直觉答“爸爸与妈妈”
  t又摇头“不对”双眸仍旧盯着那朵飘浮的云彩
  g不解,怎么世界上还有比父母亲更好的人?
  “那么是谁?对你最好的人是谁?”
  t回头声声慢慢的道“我从小,就是一个不怎么讨喜的孩子…”
  于此同时将旧照片递给g“你看看我”
  g看过这张旧照片
  正是他第一次得知t的名字时
  他接过照片,将上头的眼镜少年与眼前的男人做出比较
  除了年龄,眉眼倒长开了不少,并没有太大的转变
  “不会不讨喜,笑得很灿烂”
  g将照片翻面,手指着那面上的笑容,并真心实意的问“为什么现在不这么笑?”
  t苦笑”你错了,那个人不是我”手指了指与少年勾肩搭背的男孩“这个才是我”
  “什么?”g迅速将照片翻面,睁眼盯住上头的男孩
  这个胖嘟嘟圆滚滚的男孩子怎么看都跟眼前的男人搭不上边
  “这怎么会是你!”
  “我小时候很胖”t双手抱住膝轻叹“他就不同了”
  g吃惊的指着原本自己误认的少年
  “那这个人是谁?为什么跟你长得这么相像?你哥哥吗?”
  “对,他是我哥哥”
  t将照片取过,指头轻柔擦过上头的脸庞“大我五岁”
  “哥哥他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多么执着的一份笑
  “他对你最好吗?”
  g张着好奇的双眸问“但为什么没见过他来找你呢?”
  t摇头,垂首再摇头
  “不会来了”
  g看着男人沉静的脸庞又是一团困惑
  为什么这个问句却始终未说出口
  t轻闭双眼
  口含着笑娓娓道出自己与家人的一切
  “我父亲是个教授,母亲是专栏作家,他们都是很优秀的人,理所当然的,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优秀的人,所以对我们几个孩子从小的管教总是特别严苛,不是打就是骂；姊姊哥哥从小成绩就好,拿第一领奖杯是常有的事情,被夸奖的次数多到不能再多,唯独我,我是个特例,从小到大没一样突出,成绩普通,个性孤僻,没人缘没朋友,像个怪胎般的存在…”
  t掀开眼皮,瞟了眼窗外
  微微一笑,彰显苍白
  g见着了连忙抓住他的手安慰“你不是怪胎…”
  “小时候总考不好,时常被爸爸拿藤条追着打,有时甚至怕得躲在阁楼不敢下楼吃饭,就怕一见到他又是一顿挨揍…”t苦笑了一声,又闔上双眼缓道“渐渐的,他们把希望全寄託在哥哥姊姊身上,他们不再对我有所要求,不论我的成绩好与坏,不论我在学校如何被欺负,他们都不再有任何回应;哥哥他就不同,他发现我会一个人躲在阁楼不出来,他知道我没有朋友,他关心我保护我,只要见到谁嘲笑我欺负我总会第一时间站出来,他的存在比我所谓的父母还要重要…”
  t睁开眼拿起脚边的某一片瓦解的游戏机壳
  “这个”递在g眼前“这个是哥哥送我的游戏机”
  g接过那片机壳摸了又摸,愧疚的说“对不起…”
  现在才明白眼前这个事物对t有多么重要
  “哥哥他教我打游戏机,我学会的第一款游戏就是古墓奇兵”
  t又拾起另一片残破的机壳“萝拉…”
  “萝拉就是那款游戏的主角”
  g提出疑惑“萝拉不是你之前跟踪的那个女生吗?”
  “她不是萝拉,从来就没有萝拉这个人,一切只是虚幻”t盯着游戏机壳,缓慢吐出字句“哥哥他喜欢萝拉,我也很喜欢,我们两个那时候常躲在被窝里打游戏打到三更半夜”思念的笑了笑
  “那你哥哥现在呢?”
  g盘腿而坐,想把这个故事一次听完
  “哥哥他…”t指了指上面“他去了天堂”
  “天堂?”g仰望起天花板,头顶冒出一个大问号
  “姊姊早就被送去国外读书,爸爸妈妈也打算让哥哥去国外唸大学,所以他们选好学校让哥哥报考,但是那一年哥哥他考得不理想,没能顺利考上的他既悲愤又自责;我就睡在他上铺,每晚总听见睡在下铺的他偷偷在哭泣,我知道他很难过,拼命读书为的就是不让爸妈失望,我想安慰却不知该怎么办,如果当初我能够拉他一把或许结局就不同了”
  t再度闭上眼睛
  每当回想起那一天心就千刀万剐般的疼
  肉被一块块割下,淌着永远留不完的鲜血
  怎么也不全了
  “他也是在那一年走的,从阁楼的窗户坠落,当场死亡;爸爸妈妈他们对外面声称是失足意外,但我知道事实根本不是这样,因为我就在阁楼,我亲眼看见他跳下去”
  t双手环抱膝盖,语句参杂了不该有的镇定
  “爸爸妈妈他们只会自欺欺人,可以装做没事继续活下去,但我无法,我恨他们,是他们害死哥哥,我永远不会原谅他们…”
  “都过去了”
  g轻声道,拍拍t的肩“你哥哥他说不定在天堂过得很好”
  “在那之后,他们试着把我当成哥哥来栽培,但是没用,我只是一个没出息的孩子,到头来让他们失望,你说可不可笑?”t笑出了讽刺与悲凄“只是哥哥他好自私,拋下一切就走了,他永远不知道有个人因为他的离开而孤独的活着,已经十七年了…”将自己埋入双膝,隐忍泪水直发抖“我一个人好累好累,我好想他,我好想回到小时候,有他,有游戏机,有萝拉…”
  g怔了好一刻,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男人哽咽
  他戳戳男人的后脑“你还有我”见人没反应再戳戳
  “别忘了你还有我,我是你的朋友”
  许久之后
  t勇敢的抬起自己那张早已哭花的脸庞,可像极了大花猫
  镜片上垄罩着一片湿雾,两行鼻涕就吊在人中那儿甩呀甩的
  虽可笑滑稽,却又带着几分可怜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懦弱,很不像个男人?”
  g看着这张脸,头不由得摇了几下
  “你真是….”随即起身跑出房间不知去哪儿
  t看着他逃离自己越发觉得自己好委屈
  他抱住双膝继续哭泣,哭着哭出劲儿
  犹如哭倒长城的孟姜女
  眼泪如狂风暴雨般的席捲而来
  就在他哭得有些疲累的时候
  g拿着一包面纸奔进房间,他蹲在他身旁
  “抬头”
  男人下意识的抬起头正视,鼻头人中迅速被几张面纸包围
  傻楞楞的让他擦拭自己的鼻涕
  “用力”g又抽出几张面纸,捏住眼前小草莓红肿的鼻头
  t不自觉的跟着指令用力擤出鼻涕
  g将好几团面纸扔至一旁,随后又抽了几张继续“再来”
  乖孩子般的t用力擤了擤,经过几回后,他发出浓厚的鼻音“没鼻涕了”
  g于是拿面纸拭去这个佈满泪痕的脸蛋“还哭吗?”并摘下那副湿淋淋的眼镜
  t轻轻摇头,现在就算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是什么猪头德性
  “流了鼻涕就得擦”g拿面纸擦拭男人的镜片上的泪珠“不擦很脏,而且有细菌”
  t吸了吸鼻子垂眸不应声
  g摸摸他的头顶“乖,我会买部新的游戏机给你”并把眼镜还回
  t接过眼镜立刻戴上,他手撑着墙壁艰难的爬起身“不用了”
  “为什么?”g抓着面纸起身问
  弯腰拾起相片的t回头叹“买了也不是我要的”将它收入裤兜黯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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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
  男人自那天后,脸上掛的表情无不是扁嘴,眼鼻皱得像条快烂掉的苦瓜
  g站在浴室外偷看里头正在刷牙的他
  武侠小说通常是这样发展的
  男主角的同道朋友在失意时就会借酒消愁让自己忘却心中人
  而后男主角就会适时的从天边飞出开导他
  如果同道朋友不听取安慰,他们就得拔剑廝杀一场
  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你什么时候喝酒?”
  t疑问为何自己这一大清早的会听到这种问题
  他打量这个盯着自己看的傢伙
  “为什么我要喝酒?”他走到厨房拿出柜子上的波萝麵包
  g跟在后边“因为喝酒才能忘记你心里的人”
  “谁说喝酒就可以忘记”t拉开餐桌椅坐,仰头问
  “武林人士都是这么做的”g跟着拉开旁侧的椅子坐下,并坦言“而且要喝三壶酒才行”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t打开塑胶袋,咬了口麵包“喝完三壶酒我还怎么开店”
  “但如果你不喝酒,我又怎么跟你比剑呢”g眼盯这特大号的波萝麵包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听得t头都疼了
  他无奈的叹出声,敲敲g的脑门“你跟我要比武,也只能拿菜刀比”
  g把这句话当真了,他起身绕过餐桌拿起流理台上的大菜刀
  “那么等你喝完酒,我们就拿菜刀比试比试”
  手持菜刀在男人眼前挥洒自如
  “你….”t惊得缩起半颗头“拜託你别玩了”
  g停下手中动作“你怕?”
  “你要砍别对着我砍”t咬着麵包起身,快步离开了厨房
  “真怕了?”g看着手中的菜刀,抓抓头
  g思考了一整天
  拔剑廝杀这一步看来是没用了
  既然状况这么棘手,不如施展绝招
  解铃还须系铃人
  现在主要的癥结点便是男人心中一直依赖自己的哥哥
  那么帮他再找个哥哥不就行了
  g照照镜子,探讨自己的脸部轮廓
  他拿起一副没有镜片的眼镜戴上,而后僵硬的裂嘴一笑
  似八成了
  走出浴室坐上沙发
  他偷瞥了眼正在吃西瓜收看夜晚重播电视剧的t
  相信男人一见到他这般,原本的无精打采绝对会秒转成容光焕发
  “弟弟”g拍了隔壁人的肩膀
  t被这一声叫唤困惑得转过头“你叫我什么?”
  “弟弟”g诚挚的拍拍他的肩“我叫你弟弟阿”
  “为什么要叫我弟弟?”t张大嘴看着眼前的红色镜框,惊讶“还有这不是我以前的眼镜吗?”
  “从现在起,我就是你哥哥了,弟弟”
  g挪了下镜框,拉开僵硬的唇角“以后就叫我哥哥吧”
  t哭笑不得,这傢伙的脑子到底都装了什么…
  “哥….”t对着这张脸怎么也唤不出来“你才不是我哥呢”
  “有什么烦恼尽管跟哥哥说”g拍拍胸膛保证“哥哥会替你分担”
  t低头拿汤匙挖着西瓜“我的烦恼还不都是你造成的”
  “我造成的?”g歪了头
  “游戏机都被你毁了,你说我还会开心吗?”t将怀里的半边西瓜捣了又捣
  g一听到游戏机这个词就惭愧,他低声下气的拉着t“游戏机真的不是故意的,哥哥我再买一个给你好不好?”
  “不要再提哥哥了”
  “把我当你哥哥,帮你排忧解难”
  “不要再提什么哥哥了”
  “如果想打游戏,我会像你哥哥那样陪你玩…”
  “说了不要再提哥哥了”t愤恨的将西瓜扔上桌
  平时没什么脾气的他终是撑不住发了飆“让我这阵子静一静行不行?”
  g想不到自己的计划会适得其反
  反而让男人的情绪跌宕至深渊
  “我不提”摀住自己的嘴巴“不提不提”
  t明知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自己好
  但就是无法对以前的种种释怀
  内心更无法接受自己与哥哥唯一的连系已被摧毁的事实
  转身去,仰首闭起眼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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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了
  t躺在床上睁眼看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他翻了身开啟夜灯,回头见卧室房门被开了一条小缝
  “怎么了?”他知道那个他就躲在门外
  g果然就在门后,他悄悄探出头“你还没睡吗?”
  “还没”
  他紧抓把手道“我该充电了”
  t沉默一阵后“进来吧”坐起身看着他走向自己
  g轻步踏过地板来到床边
  听取男人接下来的指令
  “上来吧”
  t解开自己的钮扣,脱去自己的睡衣
  g跟着褪下自己的衬衫与内外裤准备袒裎相见
  待g爬上床准备躺平
  t却在此时翻了身选择背对
  g稍缓的侧身躺下.
  双眼凝涕起男人的背脊骨
  一阵思量后向前凑近,让自己全身紧贴住他身躯
  臂膀环绕男人的腰身,掌心覆在那个被忽视的肚脐眼上头
  脚底板鑽入他双脚间的缝隙,细细的磨蹭,获取温度
  经过了一番努力,摆定所有的姿势后
  g将面颊贴上他的后颈,眼珠往这乾净的耳背骨转
  t睁着眼睛面壁数羊
  今夜本就失眠,身体现在被人这么一贴更是睡不着觉了
  恍惚间,指头已偷偷抠起墙壁叫唤瞌睡虫
  “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问什么?”
  “我是不是让你讨厌了?”
  “没有”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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