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ENTY-THREE.

  少年就坐在书桌前
  刺眼的檯灯照亮这张苍白的脸孔,薄薄的嘴唇被自己尖锐的牙齿咬破了皮
  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捏桌上的课本
  他压抑自己悲愤的情绪
  只是偷偷红了眼眶
  “这次模拟考怎么退步这么多?”
  “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申请剑桥应该难不倒你”
  “怎么考成这样?”
  “你知不知道我们对你期望有多高”
  哐当
  玻璃从空中坠落
  凝结成一颗颗泪珠
  结束了
  t眉头深锁,双唇微开,急促的呼吸吐气,额角冒上满满的冷汗
  来去的黑白片段歷歷在目,被人掐住脖子般,窒息得要喘不过气
  驀地睁开双眸,恐慌无助就躲在瞳孔中心点
  “你怎么了?”
  g将男人的神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我….”t看着怀里活力十足的他一时发不出声
  他舔舔乾涩的嘴唇,垂下眸子“没事,我没事”
  “作噩梦吗?”g眨着发亮的双瞳“梦到什么?被鬼追吗?”
  “不是”t那双瞳孔又缩小了些“才不是鬼”
  g不解,这个男人最怕鬼,怎么在他心中还有比鬼更可怕的事物?
  “那是什么?很可怕吗?”
  t点头而后又闭上沉重的眼睛“已经没事了”
  “你为什么要皱眉头?”g戳戳男人的眉心“是不是有烦恼?”
  “我当然有烦恼,又不是你,可以什么都不用管”t睁开眼,伸手捏住g的脸颊
  g拨开男人胡作非为的手指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烦恼”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烦恼”t捏住g的耳根子,嘲笑起他来了
  “我的烦恼…”g转动眼珠,思索一切“我的烦恼就是…”
  t松开手指,将手放回那腰际上头,自然的搂住“就说你没烦恼”
  “等我想到再跟你说”g施展脚趾头往他小腿肚乱蹭“会想到的…”
  沉稳的呼息再度传来
  一抬头见男人又睡着了
  他于是乎举起手拍拍那片舒软的脸颊
  “醒醒”g大口呼唤“你快醒醒”
  t醒着“又怎么了?”微微睁开迷濛的眼睛
  g戳戳男人的眼皮“你已经睡很久了”
  “睡很久了?”t揉着眼皮
  g噘起嘴“是阿,好久好久,我都已经充好电了”踢了踢t那隻缠住自己小腿的左脚
  t随即松开怀抱,坐起身子手往背肌挠痒痒,眼望窗外漆黑的天空“已经晚上了…”
  “你睡一天了”g跟着起身,随手摸起自己的胸膛,小腹,大小腿,当然还有屁股
  “都有点饿了”t爬下床找衣服穿
  g指着自己胸膛位置与脑袋瓜“我这里跟这里好烫”
  “会不会烧坏?”跟着爬下床,站到男人身边仰头问
  t从上至下细看这个裸体,这样的画面怎么看都像刚办完事
  充电时还不觉得有什么,怎么现在突然彆扭了呢?
  “你快点穿上衣服”抓起掛在椅子上的白色大衬衫往g身上套“别说有的没的”
  g瞧着自己身上这件松垮衬衫,转眼看他人穿上自己那条蓝色运动裤
  摇头纳闷起男人的低智商“连衣服都穿错”
  ………………………………………………………………………………………………………………………………………………
  无端放了两天假期
  接踵而来的工作不免是整理一大堆归还的书籍
  g捧着厚厚一叠书放上推车而后将它推向小说区
  他慢条斯理的比对上头的序号
  将这些小说完美归回原位后,推起空推车准备迎接另一批书籍
  “是阿,她去东京旅游,下周才回来”
  中年男子靠着柜台跟t谈天对话
  “原来是这样阿,真抱歉,我不知道您今天要来所以没事先准备好房租”
  t看着男人心生愧疚,直弯腰道歉
  “没关係,都认识这么久了,改天再收也没差”男人慈蔼的笑了笑
  “谢谢叔叔”t欣慰的扬起唇角“不如我周三上午送过去吧,这样也不用再麻烦您跑第二趟”
  “也行,你也好久没来我家坐坐了”
  男人离开后的下一秒,推着推车的g立即上前拉住t的手臂问
  “那我的呢?”
  t张嘴回望,一时真没反应过来“你的什么?”
  “薪资薪资,我的薪资”g坦率的张手询问“什么时候给我?”
  “这个….”一想到薪资这二字男人的面色就铁青,屁股长了大痔疮的难看
  光是房租这笔鉅款就已经将他的肩头压得沉甸甸的,现在还有个员工等着拿薪资,这自己怎么会不得五十肩呢….
  “到底什么时候给我?”
  “周…周三…”
  “太好了”
  周三一早,t便出门缴房租去
  g则在家里展开大扫除的工作
  一向爱好整洁的他无法接受自己居住在这样骯脏凌乱的环境
  家里没用的杂物实在太多,已堆积成一座喜马拉雅山
  再不清理扔掉迟早变成大型垃圾场
  他戴起浴帽口罩清洁手套
  整体造型如同外面专业清扫人员的严谨
  首先使力拖出电视机旁的大纸箱,准备好好审视里头的物品
  微风吹落上头的灰尘
  可见遭搁置的年月不是一般的长久
  他掀开纸箱,里头果真放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
  坐上地板,并拿出最上头的塑胶瓶“用来喝水?”
  他试图打开盖子但是卡卡的,看来已没什么用处,直接扔入大垃圾袋
  接着拿出下面那本早已发黄褪色的明星月历
  “这是谁?”凝视上头女子裸露的大胸怀,随手翻了几页,全是撩人性感的姿势,想都不想就将它归类为垃圾一部份
  跟着拎起角落那条长满霉菌的毛巾“这个…”g将它贴近自己的双眼
  “好多细菌,真是不容易”叹为观止的正视它“t真的好脏”
  t悠哉的从对面公寓走回家
  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的房子正面临改头换面
  他喝着路边自动贩卖机买来的沙士踏上二楼
  这一打开门看到骇人的情景差点没喷汽水
  “你….你在做什么?”
  门口正放着一包垃圾,地板沙发全堆满平时自己收藏的物品
  整间屋子被搞得像颱风过境,一个字形容-乱
  “大扫除”g拖着一大包垃圾来到门口“垃圾真的好多”
  “垃圾?哪有什么垃圾”t速即放下汽水,打开其中一包垃圾
  “全是垃圾,我清理好久”
  g坦然的拿起里头的塑胶瓶“像这个,得丢”
  “这个阿”t接过塑胶瓶,摸起上头麦当劳叔叔的图案“是当初麦当劳发行的限量版水瓶,快十年了吧,好怀念”
  “盖子坏了,得丢”g指着上头的瓶盖
  t按了按,的确打不开“但是这个很有纪念价值,是我当初翘课花三个小时排队才买到的”双手不捨执意握住它“不能丢”
  “就是有这样的观念,家里才积这么多废物”g指着t的鼻子说教“请你有点清洁卫生观念,这样才不会生病”
  “里面还有什么”t不理睬逕自搜起垃圾袋里头装载的所有物品
  他激动的将自己珍爱的梦露月历取出“为什么要把它丢掉?”
  g理直气壮的表示“当然,这是五年前的月历,何苦留着长虫?”
  “这是玛丽莲梦露,不能扔”t小心翼翼的将摺到的月历角摊平,扁嘴不服
  “玛莉莲梦露是谁?为什么不能扔?难道是外国公主?”g盯着月历上的洋人面孔
  “不管怎样,梦露是绝对不能扔”t紧抱住这本月历
  g脱下口罩无解“那到底什么东西能扔?”
  “要扔我自己会扔”
  t起身放下手中所有物品,他掏掏口袋拿出一枚信封
  “这个,你的薪资”这可是自己早上去银行提领出来的,还热腾腾呢
  g闪着亮晶晶的眼眸脱下塑胶手套接过“我的…”
  “恩,把钱收好,要买东西时再拿出来,工作时别带在身上”
  那傢伙根本没把这句话收进耳朵,手指头只顾着打开信封数一张张钞票
  t万心期盼他第一时间能表达出多谢老闆或老闆人真大方之类的答谢
  但等到的却是残酷无情的反应….
  “为什么…”
  “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少?”
  “你…你说什么?”
  “段云翔一个月有十万,为什么我只有三万?”
  “段云翔?谁?企业家吗?”
  “段云翔就是爱你爱到无可救药的男主角,你怎么忘了,之前才问过我呢”
  “男主角?”t想了想,还是搞不清楚这个男人的真实身份“那他是干什么的?”
  “总裁,平面设计公司的ceo”
  这到底算什么跟什么!!!
  t翻白眼脑充血,现在当他小小租书店是上市公司?
  “他一个总裁当然领这么多钱,你不过是个小小店员也想跟他比?”
  “哦”g点头,低头认真摸自己的钞票
  “哦什么哦,三万元很多了”
  “好吧,虽然不能跟段云翔比,但是我很知足了”将钞票放妥,把信封收进自己口袋
  “有这种想法就对了”t拍拍g的肩膀勉励“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赚钱”
  “我会成功的”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像段云翔那般飞黄腾达
  t才不会跟着发神经病,他早已计划好趁机敲诈
  “对了,拿到第一份薪水要请客”
  好歹也得将钱收回一部份
  “请客?请你吗?”
  “当然,我是你的同事,你得请我吃大餐”
  “吃大餐?”
  “不过没关係,我最近减肥,你把请吃大餐的钱给我就好”
  “多少?”
  g掏出信封,打开看里头的钞票
  “一万”
  “一万这么多?”露出诧异的神情
  t随便敷衍,扯东扯西的毫无可信度
  “高级餐厅差不多都是这种价格,有的更贵”
  g无比正经的望着男人
  深刻思量起这件事,经过三十秒下出最终结论
  “你觉得我很好骗吗?”
  “我没有..”t吓得全身僵直连睫毛也不敢眨一下
  “我看起来真的有这么好唬弄吗?”
  “没…没有”
  “你想拿回一万元可以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说出这种小孩子才会信的谎话”
  “你当我没说过好了”
  t赶忙低下头,羞愧得不敢正视他
  有时自己真的太小看这傢伙了
  “我可是有智慧感官的娃娃”
  g拍拍胸脯,振振有词的道“你不能忘记”
  “知道知道,我下次不敢了”
  t眼看自己的钞票飞到别人的口袋
  这种无能为力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他绕过g准备走向厨房喝杯冰水冷静冷静
  瞥眼间见到桌几上这拆卸得一踏糊涂的机体
  “你…”t衝上前拿起中间那片机壳“你为什么…”
  气得身子直发抖,就像即将爆发的活火山,处于崩溃边缘
  “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坏了”g走到他身旁,仍不知自己即将遭遇大灾难,他拿起桌上的螺丝起子“所以我把它拆开来,检查看看里面是不是出了问题”
  “你为什么要碰我的东西!”
  t转身怒吼,眼白佈满血丝
  咬牙切齿,恐怖得宛如噬人的吸血鬼
  “我有说你能碰吗”
  “我想看看它为什么坏掉”
  g抓紧手中的螺丝起子,怔怔的望着男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兇…”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埋着一颗地雷
  有大有小,有人的界定明显,有人的隐晦模糊
  g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踩到t潜藏在心底的那颗地雷
  爆裂一触即发,惨痛难堪的局面收拾不了
  t瞪大那双锐利如刀的双眼
  奋力的往g的脸孔砍下一刀又一刀,留下道道既深入又沉痛的斑痕
  谁也浇不熄他心口窜出的熊熊烈火
  他回头跪在地上组装被解体的游戏机
  但残酷的事实终究是不会改变
  “怎么办..怎么办…”
  t焦急的拿起一片片机壳努力将它们凑在一起
  无奈怎么组装也回不到原本的模样
  “为什么没办法…”
  “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了”
  g跟着跪在一旁,千古罪人的委屈可怜样
  “我再买一部新的给你好不好?”
  手指拉着t的衣襬,轻声询问,深怕自己弥补不了带来的过错
  “别碰我”
  t不留情面的推开他
  是不会轻易原谅这个破坏自己美梦的他
  绝对不原谅
  他捧着机壳起身,从上至下的冷眼看待
  瞳孔发出的冷光直线投向g
  稀有的低气压为这个狭小空间带来胆战心惊
  “给我走开”
  g亲眼看着男人甩上卧室房门
  他跪在地上想起身却什么力气也使不上
  心慌得不知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只能暗自发出默念
  “对不起,对不起…”
  …………………………………………………………………………………………………………………………………………….
  g花了好几个小时将家里打扫乾净
  并将所有搜出来的物品归回原位
  不敢再擅自移动t的所有物
  一切打理好后,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鐘,原来早过了午餐时刻
  他鼓起勇气来到卧室房门前
  伸手敲了敲
  没有等到一丝回应
  继续又敲了几下
  里头的男人仍无动于衷
  g握住门把意想不到的顺利将它扭开
  他轻轻推开门探头观察
  里头怎么会没人?
  t去哪里了?
  他慌忙的跑进卧室往床上衣柜寻找
  全找不到任何踪影
  出门了吗?但是并没看到他走过客厅
  g跑出卧室往厨房客厅厕所寻找
  但终无男人身影的下落
  就在自己无计可施时,一个转眼瞥见这间位于角落容易被遗忘的储藏室
  他走到那扇门前
  握住门把,赌上最一次
  向右扭转
  喀—
  推开了门
  除了那些排列整齐的玩偶
  仔细一看,还有个蜷缩在角落的人
  眼神空洞,死寂得不像个活体
  没有灵魂,一副空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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