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有泪（1）

  回到古城后，林羽去的第一个地方便是“隔壁琴行”。虽说只是离开了两天多一点，但是他却莫名，觉得自己与何永，还有刘玥悦两人已失联良久。两人现在已是他最重要的朋友，毕竟在林羽最受伤的时候，是他们用摇滚来给他疗伤。之前在天台上的演唱很成功，他还想和他们继续经营这支小小的，不怎么专业的乐队——对了，连乐队的名字还没起呢。
  然而，来到琴行后，林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琴行的门上，此时被贴上了两个惨白的封条，上面写着“古城公安局查封”的字样。林羽心中顿时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让他有点想吐。透过玻璃墙，他看到店内已是一片狼藉。原本摆放在柜台上的乐器，此时全都被随意地丢弃在地上，桌椅和板凳也倒在一旁，看起来就像店遭遇过洗劫般。他立刻掏出手机，不停拨打何永和刘玥悦的电话，但是依旧无人接听。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终于回到这儿了啊。”这时，从林羽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发现窦伟正站在他身后。
  “窦伟，你来的正好。”林羽见到了自己乐队里的成员，连忙问道，“你知道何永和刘玥悦去哪儿了吗？还有，何永的琴行怎么被查封了？”
  “真巧啊，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些事情的。”窦伟说道。不知为何，林羽总觉得话里有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昨天，警方接到群众举报，说这家隔壁琴行里，有人在聚众吸毒和淫乱。”窦伟接着说道，“警方立刻冲动，当场就将犯罪嫌疑人何永抓获了。”
  “你说什么？”林羽惊愕道，怎么可能！”
  “经过审讯，何永对自己的罪行已经供认不讳了。”窦伟说道，“贩毒的人都该死。”
  “何永可是你的朋友啊，为什么你要这么说他?”
  “朋友？”窦伟冷笑道，“我从来没把他当作朋友。他就是一条混蛋毒狗。”
  “别太过分了！”林羽再也听不下去，大吼一声，揪住了窦伟的衣领，准备给他脸上来一记老拳。然而，他的拳头还没挥出，便被窦伟一个过肩摔给撂翻在地上。
  “我警告你，再对我动手，我就将以袭警罪抓捕你。”窦伟说道。
  “袭警?你是警察?”林羽怒视着他问道。
  “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你这个幼稚的男人。”窦伟说道，“我卧底了大半年，终于在几天前发现了何永这家伙吸毒的证据。他居然还想拉你和那个女孩子一块儿下水，真的是罪无可恕!”林羽听到他这么说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看来，那天晚上，何永给他们舔食的那个画片，真的是某种毒品。他不禁有些后怕，但还是嘴硬地说道，“他也许是一时间昏了头脑，但我相信何永不会故意害我的……”
  “所以我才会说你是个幼稚的蠢货啊！”窦伟大怒道，“你不知道，在你那天离开之后，何永和那个姑娘继续在琴行的地下室里吸毒和淫乱!等我们到达现场的时候，那姑娘已经吸毒过量，失去意识了!即便我们立刻把她送到医院抢救，但最终还是没有把她救回来。是何永害死了她啊，你这蠢货!”
  林羽闻言，彻底呆滞了。
  也就是说，刘玥悦她……死了?
  “何永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任何邪恶，终将绳之以法。”窦伟道，“你也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吧。那姑娘的死，你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我害死了她......”林羽喃喃道。窦伟不再理会他，独自离开了。
  回到学校后，林羽浑浑噩噩地上了一节课。这节课结束后，辅导员丁莉来到教室里，心情沉重地跟大家通报了刘玥悦的死讯。教室里，有些学生开始窃窃私语。林羽不愿意听到那些带着恶意的揣测，提前离开了教室。教学楼外面，天空开始乌云密布，看起来快要下雨了。
  这并不是林羽第一次接触死亡。他第一次经历身边的人死亡，最早可以追溯到初一，他外公去世的那一年。外公去世的第二年，林羽的外婆也去世了，两人都是年事已高，多种基础疾病并发导致的死亡。第叁年，他的舅妈因为肝癌去世。那时的他本以为，在连续经历这么多次他人的死亡后，今后便可以看淡生死了，但是这一次刘玥悦的死，却在他的心中留下了浓重的阴霾。是啊，她还那么年轻，几天前还和林羽有过肌肤之亲，结果现在突然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令他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天愈发地灰暗，但是就是挤不出一滴雨水来。这让林羽感到非常压抑。他坚信，若是此时能够下雨，那他也可以让自己的眼泪带着心中的悲伤一块流出。
  就在这时，林羽听到了一个声音：“喂，你还好吗？”
  他抬头一看，只见李翎轻站在他的面前。今天的她，身边没有她的男朋友苏啸川陪伴着。
  “我从远处就看到你低着头，独自一人站在教学楼外面。”李翎轻问道，“你怎么了？”
  “苏啸川呢？他今天怎么没有和你在一块儿?”林羽没有回答李翎轻的问题，而是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
  “他今天学生会里有事情。”李翎轻道，“你现在的脸色现在很不好。”
  林羽点了点头，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佳。
  “我们的辅导员也在班里跟我们说了那件事。”李翎轻道，“你们班里有个叫刘玥悦的女生去世了。我想，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吧。”
  林羽没有回答。
  “人死不能复生。”
  听到她这么说，林羽心中突然又燃起一股无名火。
  “你跟我说，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什么意思？”林羽有些激动地说道，“刘玥悦已经死了，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也听不到她的声音了。你是想让我接受这个事实，然后把她给忘记吗？”
  “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李翎轻皱眉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好像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林羽冷冷地说道。
  “你以前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过。”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林羽道，“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和刘玥悦的事？”
  “你......”李翎轻欲言又止。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和刘玥悦是什么关系，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林羽这时又道，“我和她是非常好的男女关系。很早之前，我们就已经上过床了。她的身体很润，奶挺臀翘，比你好太多了!”
  “你果然跟除我以外的女生发生过关系啊。”李翎轻没有像林羽想象的那样愤怒，反而是很淡然地说道，“我早该意识到了。”
  “对呀，除了你，我还跟很多女生发生过关系。”林羽索性摊牌道，“你跟她们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
  “你这话有点过分了。”
  林羽嗤笑道：“我过分？我过分什么了？过分的应该是你吧！你和我干了那么多次，后来觉得腻了就去勾搭苏啸川，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
  “啪”的一声，林羽感觉右边脸颊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痛感，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畅快。
  “你就是个混蛋，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来关心你。”李翎轻道，“以后不管你怎么样，都与我无关!”
  “好啊，我求之不得!”林羽对着她离去的背影吼道。进入大学以来，这是他头一次对李翎轻产生爱意之外的感情。以前他不相信所谓的由爱生恨，但是今天他体会到了。刘玥悦的死，是今天他与李翎轻之间发生冲突的契机。
  李翎轻离开后，林羽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在校园里游荡着。不知不觉地，他居然走到了苏亦嫄的办公室门前。他好久没有和苏亦嫄这个温柔的学姐温存了，不知道现在她在办公室里吗？林羽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后，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没有回应。他这才意识到，苏亦嫄已经离开学校好久了。他试着推门，发现门锁着。林羽从裤兜里掏出办公室的钥匙，插进孔中。门被缓缓打开，林羽的眼睛在扫视整个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他看到了那张空荡荡的床，曾经他和苏亦嫄在床上欢爱了无数次。林羽走到床边，颓然坐下。
  他拿出手机，翻到苏亦嫄的号码，犹豫再叁，还是将它放下了。该怎么跟她说呢？
  这时，林羽无意间从裤兜里又掏出了一张画片。应该是那天与何永和刘玥悦叁人狂欢时，无意间塞进裤子里的吧。看着手里的画片，林羽感到一种复杂的情感。正是这张画片背面涂上的迷幻剂LSD，让他体会到了一场魔法般的神秘之旅（The Magical Mystery Tour），但也正是这张小画片，让何永和刘玥悦两人沉溺其中，最终走向了毁灭的深渊。想着想着，他居然鬼使神差地将画片放入口中，舔舐起来。
  不一会儿，迷幻剂便入侵了林羽的大脑，让他又一次陷入了花花世界中。他将自己重重地砸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在林羽锐利的目光注视下，天花板上被贯穿了一个巨大的洞，让他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本来密布的乌云，此时被阳光驱散，白云聚拢过来，被阳光染成了金黄色。渐渐地，这些金色的云朵形成了一个身影，林羽定睛一看，发现那些云此时居然塑成了刘玥悦的模样!她的胴体此时无比高洁，脸上也是释然的微笑。
  “我的羽弟，不要为我的死而感到悲伤。”她的声音这时传到了林羽耳中。“我虽然死了，但我曾经存在过。这世界上许多人只是活着，但不曾‘存在’过。我与你虽然相识的时间很短，但是这段时光短暂而快乐。如果你在未来可以时不时想起我俩的美好时光，那么我便可以依然存在。这是一种超越了生死的状态，只要我继续‘存在’着，那么我是生是死，便都已经无所谓了。再见了，羽弟……”
  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模糊，最后复归为云朵后，林羽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这一次，LSD没有快乐可以给他了。他涕泪交加，躺在床上的身体不住颤抖着。压抑的情感得到宣泄后，他的身心才得以慢慢放松起来。放松到极致的表现，便是林羽此时进入的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