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甜蜜時光

  她在沙发沉睡了许久，醒来时已接近正午。
  神气清爽了许多，再摸摸自己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视线越过中岛，看见那男人正在厨房里忙着。
  她起身好奇地走近他，而他也听到脚步声，回头正好与她的视线对上。
  「好一点了吗？」
  「嗯。.......你在准备午餐？」周晓洁好奇地问，一边看着桌上的食材。
  「叁明治。我只会做这个，要吃自己来。」韩克菲毫不藏拙地道。
  「你只会做这个？那你平时吃啥？」长那么大一隻，别告诉她，是吃叁明治长大的。打死她都不信。
  「外食啊。」
  「喔......。」想了想道：「我来吧，如果你不介意我用你的厨房的话。」
  他瞥了她一眼，似乎不信她能变出什么花样。
  「请便。」好奇心驱使下，韩克非手势比了个「请」，自动自发地退出厨房。
  周晓洁打开冰箱，查看他今早都买了些什么食材。
  一盒鸡蛋、一包起司、一把青菜、一盒蘑菇，然后......没了。
  打开冷冻库再搜寻一下吧，也许还有些食材可用。
  ......好惨，只有一包熟虾仁。
  柜子里东翻西找，连米也没有，只有桌上的一条麵包，幸好调味料一应俱全。
  「敢问一下主人，你不会做菜，买青菜跟蘑菇要干嘛？」这两样东西跟叁明治完全不搭，她转身气馁地问。
  坐在客厅看书的男人，抬起头来木然地回答：「煮麵的时候，丢进去就可以吃了。」
  难道这就是独居男人的叁餐？她眨了眨眼，有些无语了。
  男人耸耸肩，继续低头看书。
  她抡起袖子，决定跟它拼了。一定要用这些食材变出一道像样的食物，免得他看扁。
  韩克非舒服地靠在沙发上，翻阅着本期的财经杂志，一边听着厨房传来「剁、剁」的切菜声，一股不曾有过的奇异感在心中泛开。
  那是他很多年前曾经幻想过的家庭生活。
  下班回到家时，妻子正忙着做饭，几个小宝贝围绕在他身边听他讲故事，等着开饭。人物与屋子交织成一副温馨的家庭写实画。
  他抬头，将视线从杂志上移向厨房那个纤细的身影，望着她，思绪飘远。
  几年前，父亲把这块不值钱的农地赠与他做结婚礼物。当时，他还是个建筑师事务所里的一名雇员。
  考上建筑师执照后，他的老闆正好有意投资房地產，分身乏术。于是他接手事务所的工作，成了合伙人。
  这别墅是他自己设计的第一栋房子，也是打算作为与妻子休间度假，甚至是退休的地方，谁会料到......
  食物的香气弥漫一室，他即时甩掉久远的记忆，将思绪拉回现实。
  她在烤什么东西？好香呀。
  当她转身再度面向他时，手里托着烤盘，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
  「喂，快过来。看看我做了些什么好吃的。」周晓洁喜孜孜地向他招手。
  他依言起身走去，充满了期待与新鲜感。
  「披萨？」她居然用吐司做成了披萨，所有的食材全用上了。
  披萨的基底是番茄酱；蛋与切碎的青菜薄薄一片叠在起司上；蘑菇与虾仁洒在最上头，而土司烤得看起来香酥可口，还正冒着白烟，令人口水直流。
  这简直是豪华餐。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食物，想不到这女孩，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功力。
  「趁热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周晓洁道。
  「嗯。」韩克非的讚赏只在心底，并未流露痕跡。
  她将烤盘直接拿到餐桌上，备了两个磁盘，便用手吃了起来。
  「好吃吧？」她像个等着讨赏的小孩，眼巴巴地盯着他问。
  「不错。」其实，美味可口，是他吃过最富创意的食物。
  「这是实验品，你是第一个吃到的人喔。」
  「哦？」韩克非瞥了她一眼，淡然地说：「你也是第一个使用这个厨房的人。」
  而且还是第一个留宿这里的女人......
  「是吗？」她不可置信地怪叫道：「厨房设备这么棒，难道你做好看的吗？这设计分明有考虑到实用性，而你又不会做菜，那这是设计给谁用啊？」
  他突然沉下了脸。
  说是踩到他的痛处，其实也不尽然。
  毕竟已经过了四年，张婉婷说不定早已嫁做人妇，而他也渐渐从被背叛的阴影中挣脱出来了。
  「对、对不起喔。我是不是不该问？」
  「……」
  他不说话，空气顿时变得有些凝重，她赶紧转移话题。
  「哎，我告诉你哦，不是我在盖的。我煮的东西，我家人都超级爱吃的。」她的EQ很高，气氛一下子又热络了起来。
  「所以，你平时在家煮叁餐？」他禁不住好奇地问。
  「唉，怎么可能。那是我的兴趣，心血来潮才做。」
  韩克非理解地点点头。
  想想也是，她这个爱玩的年纪，正常家庭的孩子，怎可能整天待在厨房做家事。
  一顿饱餐后，两人一起整理厨房，直到一切回復原状。
  韩克非告诉她，要去外面整理花圃。她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翻阅一些杂志。
  这一天，她度过了一个轻松的午后时光。
  黄昏时候，他从园子里回来。
  「晚餐过后，我就会离开这里，可以带你去搭车。」
  「喔......」当下听到要离开，居然有点捨不得，但总要说些什么以表谢意。
  「真谢谢您这两天的接待，我也得赶快回台北找工作。毕业到现在，都叁个多月了，还在家当啃老族，早晚会被我妈撵出去。」熟识后，她的话变多了。
  「呵，高中毕业吗？」韩克非随口一问。
  「大叔！」她怪叫道：「我看起来有这么小吗？我已经二十一岁，大学毕业了好吗。」
  小女生居然在抗议。但是，从她稚嫩的小脸上实在看不出这么大。
  「那我看起来很老吗？我还不到叁十岁，你叫我大叔？」他也学着她抗议。
  她讽笑道：「谁叫你都不笑，超级严肃的，活像个训导主任。」
  「有吗？」韩克非狐疑地看着她。
  她眼神篤定地回望他。
  两人默然地对峙了几秒，忍不住噗哧而笑，气氛意外地融洽。
  「你刚说你住台北？」
  「是啊。」
  「我也要回台北，或许你可以搭我的便车。」
  「真的？那太好了。这样可以省下一笔钱，而且沿途有人作伴也不会寂寞。」
  他没接话，只是淡淡地抿嘴，便上楼去了。
  晚餐，她用仅剩的食材，煮了两碗汤麵。吃饱喝足后，才依依不捨地收拾行囊。
  这一天过得真快，让人意犹未尽......
  回台北的路上，他们说说笑笑，话匣子一旦打开，似乎聊不完。
  但其实都是她嘰嘰咂咂地在说话，他只是安静地聆听，偶而穿插一两句。
  两天的生活体验，深刻得令她难忘。
  终于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刻。
  「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家在板桥，坐地铁回去比较快。」
  「好。」韩克非无异议地将车开到捷运站附近，让她下车。
  周晓洁背对着韩克非站定在车门边，犹豫了起来，有股衝动想跟他要联络电话。
  但思忖半天，依然没胆开口。人家说不定一点也不想跟她联络，她又何必自作多情？
  她暗自叹了口气，迈开步伐。
  「喂！」韩克非突然叫住她。
  「啊？」她充满期待地回头。
  他探出头来盯着她数秒，迟迟不说话。
  「怎么了？」
  「......没什么，保重。」
  「喔，那......你也保重。」她终究失望了。
  韩克非目送着她进了地铁站，才意兴阑珊地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离开。
  其实，两天相处下来，他发现自己还蛮喜欢她的。
  但是，他早已过了跟小女孩谈一场浪漫恋爱的年纪，没有心力再去发展一段不知结果的爱情。
  全力打拼事业是他目前的生活目标。
  他认为：该结婚的时候，找一个年纪相当，对走入婚姻有共识的女子共筑一个家庭，才是最稳当的做法。
  说穿了，他害怕受伤害。同样的错误，他不想再犯ㄧ次。
  就让这段奇缘埋在心中，永远成为记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