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节

  “闹出一切的罪魁祸首明明是你！周少主当时已经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吊着，后面又是打雷又是下雨，就算我不补这一刀，他也根本活不下来。你扪心自问，若不是陆妤突然坠崖，你早就一剑刺死了周少主，我又怎么可能成为杀人凶手……将周少主害至如此的，应当是你，而不是我。”
  “不！虽然周少主谋害我们在先，但我若没有坠崖，我一定会阻止贺牧昱杀人，并千方百计将周少主治好。我会选择将他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以此惩戒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触犯宗规，令玄天宗蒙羞，明明是受害方的身份反而变成了无理的一方，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冷冷地打断陈语蓉的诡辩，将陈语蓉杀人一事拔高到另一层面，陆妤提着“宗规”，凝着陈语蓉，一字一句再度强调道：“若是当时你愿意救周少主，给他服下丹药，他是一定能活下来的。但是，你非但见死不救，你还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你毋容置疑，是杀害周少主的真凶。”
  “掌门，弟子想要说的话已经全部说完了。”
  “掌门……弟子杀害周少主，确实犯下宗规，甘愿受罚……但其他的事情都是陆师妹的谬想……”
  突然，陈语蓉想到了一件事情。她懊悔着自己竟在陆妤质问她时忘得一干二净，立刻急急地脱口而出：“掌门，弟子还有一事要说。周少主的储物袋里有其他宗门的法器，弟子怀疑……”
  见陈语蓉狡辩至今，只跪对着徐掌门，还一口一个摸黑他儿子，双拳紧握，忍到现在的周云鹤怒不可遏。
  他终于抓住一个时机，身形快若闪电地出现在陈语蓉身前，眼中凶芒暴涨，当下毫不犹豫地变化出一道凌厉的掌印，带着金光狠狠地拍向了陈语蓉。
  只是筑基境界的陈语蓉顿时如同断线的风筝一下子飞了出去，直到砸在了墙上，她猛吐鲜血地倒在地上。
  “蓉儿！”
  没想到周云鹤竟敢当着他的面杀害他的宝贝女儿，陈长老让乔玉昀立刻送医后，当即目眦欲裂，嘶吼地冲上去：“你竟然伤我蓉儿，老朽跟你拼了！”
  “杀人偿命！令媛心狠手辣杀害吾儿，今日我就要她血债血偿！”
  两人皆是金丹大圆满，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直到看不下去的陆春昭一掌将他们逼开，在玄天宗底盘上完全讨不到半点好处的周云鹤恶狠狠地扔下狠话：“玄天宗长老之女杀害吾儿一事，我必要告到万宗会。就算是第一大宗也不能这么仗势欺人！
  “不可！”
  “请便！烈焰门少庄主追杀妤儿一事，我也会原封不动地对外公开。不能因为周少主死了，这事就这么算了！”
  陈宇明和陆春昭同时出声。
  不能让女儿背上杀人犯的头衔，意识到此刻不该和烈焰门闹翻，不同于面色冷峻、态度硬气的陆春昭，清醒过来的陈宇明慌张地想要拦下周云鹤，但气得七窍生烟的周掌门已经怒得拂袖离去。
  由于陈语蓉当场吐血昏迷被乔玉昀带走，陈宇明紧接着焦急地前往丹堂，与烈焰门掌门又不欢而散，没想到事态多重反转的徐掌门一时脑壳剧痛，遣散了大殿里除了他徒儿楚筱外的众人。
  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贺牧昱坑死，没想到竟看了一出好戏，望着不断叹气的徐清正，魏慈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见自己好徒儿已经屁颠屁颠地跟着陆春昭走了。
  他额头青筋直跳，按压住火气，冷声道：“牧昱，随我回通天峰。重伤坠崖并非小事，为师帮你检查下伤势。以及，周少主之死，你也有一半的责任，在掌门的处罚未下达前，你呆在房间里一步都不许离开。”
  在周云鹤拿出噬魔珠时，贺牧昱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慌乱不已。
  而如今，他不仅成功地赌赢了，还成功地揭露了烈焰门的罪行。
  望着自己最讨厌的两个人一个灰溜溜地离开，一个重伤昏迷，贺牧昱心里满是畅意和雀跃。真希望周云鹤一掌劈死陈语蓉，令两个宗门不死不休。
  直到下意识跟着陆妤离开的贺牧昱被师父一声喊住，意识到自己竟全然忘了魏慈云的存在，他顿时顿住了身形。在和陆妤对视了一眼后，他旋即转身恭敬地行礼：“是，师父。”
  和贺牧昱的目光短暂交接，即使双方一言不发，彼此都知道此行凶多吉少。望着贺牧昱随着魏慈云御剑离去，陆妤的目光不禁有些担忧，就被身后之人猛地一把抱住。
  “陆妤！你一声不吭失踪了两天，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们！”
  刚才在大殿里，陆妤就见宋念辞泪汪汪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一直上上下下地确认她是否真的毫发无伤。此刻，生气的他，漂亮的红嘴唇快撅到天上去了。
  “好念辞，别生气了，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陆妤忍不住伸手，捏捏他气鼓鼓的小脸蛋，“你做得很好，帮我们拖延了时间，让我们及时赶到……”
  时间紧迫，陆妤只来得及告诉宋念辞三人，凶手并非贺牧昱，而他们拥有着证据，让他们务必拖延时间，以便他们当场拆穿真凶。
  至于为何不直接告诉掌门，是因为陈长老是掌门的心腹，掌门若是直接质问，极有可能让陈语蓉在他们赶回前提早做好准备，只有当场揭穿才能打陈语蓉和陈长老一个措手不及，让掌门没办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另一方面是为了让周云鹤多说多错，他前后说辞矛盾的地方越多，就越被贺牧昱当众打脸。最后气急败坏，只能把怒火泄在陈语蓉的身上。
  “你如果真的出事，我真的完全无法原谅自己……我答应师父要保护好你的，却和你走散……完全找不到你……”原本气鼓鼓的宋念辞，越说眼睛越红，泪花在眼眶里再度疯狂聚集了起来，声音颤声嘶哑道，“你真的吓死我了……以后不许再这么吓人了……”
  宋念辞极少在外人面前落泪。丹药世家、年少有为的他，一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尤其是长大后，虽然时常吃醋师兄师姐护她欺负他，但在她面前，他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模样照顾和维护她，不再流露出半分不成熟的一面。
  但现在，他却泪汪汪得像个小哭包，让陆妤不禁想到了他四岁那年，他也曾在她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的心头跟着一软，就像那时一样，温柔地用手抹抹他滚落的眼泪。
  “别哭别哭别害怕……”
  她当时就承诺了，她一定会保护她未来的小师弟。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和我爹爹一样，都觉得我出事是自己的错。根本就不是你们的错，你不要再为此事自责了……”为了减轻他的罪恶感，陆妤立刻转移话题道，“而且我这次因祸得福，获得一个逆天的大机缘，现在已经能储存灵力了！”
  “真的？！”宋念辞不敢置信地把了一下陆妤的脉，瞬间惊喜地瞪大双眼，“陆妤！你的身体全好了！”
  连爹爹都苦手的治疗，陆妤竟一下子全好了！真是苍天保佑！太好了！
  “是呢，我和牧昱濒临绝境时误进到了一个灵力非常浓郁的空间，里面有大片的药田还有一个蕴含神秘力量的灵泉……我不仅泡了灵泉还吃了好多丹药，在里面呆了七八天，成功地改善了体质，甚至突破了炼气七层。”
  陆妤将一模一样的说辞复述给宋念辞，用一种欢快的语气故意洋洋得意道：“现在我能正常修炼了，以我爹爹和娘亲的优秀血脉，以后我修炼的速度可要吓死你们呢！你若是不勤奋修炼，小心很快就被我比下去了啊……”
  压制住内心极大的撼动，宋念辞哭笑不得，泪水都给憋了回去。
  “才刚改善体质，八字都没一撇呢，就这么大言不惭说能超过我。”他双手环胸十分傲娇道，“我等着你超过我啊。做师姐竟比师弟修为还弱，这说出去像话吗？”
  “臭小子。”见他不再哭唧唧，陆妤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原以为他会一如往常不乐意地挥开她的手，就见他主动地将脑袋凑到了她的手下。
  没想到经此一事，小师弟更加乖巧可人黏糊糊了！
  然而就听到他患得患失地开口道——
  “陆妤，我们一起修炼到金丹期好吗……想到你以后会比我死的早，我心里就难过……该怎么样才能让你也一起成功结丹……”
  这什么话啊……谁要死的比你早了！
  原本感动的情绪瞬间收回，陆妤气呼呼地一把揪住了他的呆毛，在他耳边大声驳斥道：“师姐我，绝对比你早结丹！我的目标可是元婴境界呢！”
  陆妤虽然改善了体质能正常修炼，但灵根竟依旧是四灵根……正想着未来而感伤的宋念辞被陆妤这番大言不惭的话整得呆若木鸡。
  陆妤区区四灵根，竟然抱着如此不可实际的梦想……想到她刚刚能正常修炼，宋念辞抿了抿唇后，决定不打破她的妄想……
  第81章 哀求
  ◎她当即拔出床边的长剑，就要往自己的心窝处捅去。◎
  乔玉昀完全没想到杀害周启荣的人竟是陈语蓉。他的大脑嗡嗡作响, 就像是突然当机了一般，望着影石里的图像，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陆妤和陈语蓉的每一句对话, 都让他天崩地裂，仿佛眼前的陈师妹并非是他认识的那个陈师妹……
  但看见陈语蓉被周云鹤重伤大口吐血时，他仍是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想要奔去, 却被楚筱紧紧地拉住了袖子。
  她的眼神十分冰冷,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陈语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丝毫没有半分同窗之情, 一字一句冰冷地吐出。
  “陆师妹说，是陈师妹意图谋害他们。她把我们骗得团团转, 你还要救她？！”
  不救吗……
  想到自己以五灵根的资质刚成为亲传弟子在集训里举目无亲时，是陈师妹主动地坐在他的身边, 热情地教他修炼, 带他组队历练, 在学习上鼓励他, 照拂他, 才有了他今日筑基的修为……
  但是，在他们焦急地寻找陆妤和贺牧昱时，也是陈师妹闭口不谈他们坠崖一事。明明是陈师妹杀害了周少主, 但在他们误会是贺牧昱所杀时, 她也没有丝毫解释, 甚至, 或许就是她故意引导, 让众人以为是贺牧昱杀了周少主……
  乔玉昀颤了颤唇, 瞳孔不断地地震着, 直到陈长老急切地喊他的名字，他恍然回过神，一把推开楚筱的手，急急道：“等陈师妹醒来，我要问个清楚！”说着，就抱起满身是血、昏迷不醒的陈语蓉离开了大殿。
  乔玉昀并非相信陈语蓉，只是无法做到眼睁睁地望着她在自己面前毙命。
  他心绪烦乱地守在丹堂，所幸，胸口一掌虽硬生生地震碎了陈语蓉的五脏六腑，但医治及时，保住了一条性命。
  “陈师妹，你醒了！”在等候了一个多时辰后，乔玉昀就见陈语蓉幽幽转醒。
  “乔师兄……”她脸色苍白如纸，泪眼婆娑，颤抖着声音想要坐起来。
  “乔师兄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想要伤害陆师妹和贺师兄……”
  乔玉昀冷冷地拂开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望着她祈求的神色有些不忍心地移开目光。
  “那你为何要骗我们？”他哽咽着，冷下声音道，“当时你不断地安慰我们，还与我们一起下崖时，我真的特别感动，还因为让你也一起遇险对你诸多歉意……但是，却早就知道陆师妹和牧昱坠崖一事。为何……为何要撒这样的谎……为何眼睁睁地望着他们坠崖而不去相救……”
  被陆妤在乔玉昀面前揭露了真面目，还偏偏证据确凿，毫无解释的可能，陈语蓉心里充满了怨毒，真的恨得咬碎了银牙。
  “我没有主动攻击陆师妹，陆师妹坠崖一事真的只是意外。但我的确，对他们见死不救。明知道他们落崖，却故意隐瞒……”
  没想到陈语蓉竟真的亲口承认，还存在一点侥幸的乔玉昀心口一痛，他即是心痛，又是失望，颤着唇厉声道：“牧昱说你对陆师妹有敌意，作弊事件就是为了陷害陆师妹，我一直觉得或许是个误会，是他对你有偏见……还是上次门派比武，牧昱重伤你还揭露了你才是买通作弊之人，令你至今耿耿于怀，才对他们坠崖见死不救……”
  “乔师兄，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吗……”陈语蓉突然嘶声力竭，一口鲜血顺着她嘴角汩汩流下。
  “小时候不喜陆妤，是觉得她小小年纪惺惺作态，觉得她这个修二代日日装柔弱，所以不喜她的做派，时常和她因为小事针锋相对，并非秦师兄的原因。但长大后，知道她体质柔弱不易修炼，我早已放下了对她的偏见，也从未做过一件欺负陆妤的事情……我自集训来一直一心修炼，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又为什么突然讨厌了陆妤……”
  陈语蓉自嘲地一笑，似在不甘，又似在哀求：“因为这段时间，你一直围着陆妤团团转……你不再和我一同修炼，不再和我一同组队历练，不再和我一同用膳，甚至想和你多说几句话，你都要处处避之，宁愿去摸陆妤养的那只猫……我那么喜欢你，却要日日看着你和陆妤说说笑笑，我的心难受得要死……镇妖塔里，你们都认为我欺负了陆妤，所以在得知陆妤若是没有进到前五十会被退出集训，我才暗中帮忙希望能以这种方式对她道歉，但是，却被误解得更厉害……不仅被贺师兄重伤，还差点失去了进入玄羽秘境的资格，每个人都对我指指点点，仿佛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陈语蓉激动地说着，瞬间泪雨滂沱，哭得不能自已。
  “所以那个时候，在看见陆妤坠崖时，我鬼迷心窍……身体就像是被什么钉在了原地……若是陆妤坠崖死了，乔师兄会不会就能回头看我一眼……”
  被这个真相完全吓住了，乔玉昀慌张地后退了一步：“对、对不起……陈师妹……我……”
  “不，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抱歉，乔师兄……我知道我不该有这样的想法……我当时应该救陆妤和贺师兄的……我不该欺瞒你们……我不该杀死周少主……”
  既然乔玉昀已经对她起了疑心，陈语蓉只能半真半假地说着自己对陆妤和贺牧昱见死不救的原因，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而不得才走极端的痴情女形象。
  其实陈语蓉的内心也万分懊悔。早知道乔玉昀喜欢的并非是陆妤，她和陆妤井水不犯河水的，就不会惹出今日的变故了……害得她现在被陆妤当众揭穿，还有了性命之忧。
  这样恨恨地想着，她当即拔出床边的长剑，就要往自己的心窝处捅去。
  “如今，就让我一命换一命，也免得活着摸黑玄天宗的名声……”
  “陈师妹……！”乔玉昀迅速上前，紧张地一把握住了陈语蓉的手，痛苦又自责道，“是我辜负你的心意在先，你莫要做傻事……一切的起因皆是周少主追杀陆师妹和牧昱，掌门一定会做出合理的惩戒，你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乔师兄……呜呜……”
  一双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陈语蓉哭着扑进了乔玉昀的怀里：“我知道你对我并无男女之情，但是喜欢这种感情无法控制……乔师兄，你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
  少女怯懦的声音满是嘶哑和哀求，乔玉昀迟疑了一瞬，还是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瑟瑟发抖的后背。
  在乔玉昀离开后，陈语蓉压了压心口翻腾的血气，恨恨地咬了咬牙。
  “陈语蓉是这么说的？”
  陆妤吃惊地瞪大眼睛，神情有些怪异，就见乔玉昀酸涩地点了点头，把罪责都拦在了自己身上：“陆师妹，是我对不起你和牧昱，是我害你们，也害了陈师妹。牧昱当时提点我说陈师妹或许对我有意，我怕她误会所以保持了距离，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我应该第一时间就和陈师妹说清楚，她也就不会错怪在你身上了……”
  原来陈语蓉重生后还想要杀她的原因竟是误会乔玉昀喜欢她。
  但陆妤可不认为她是真心喜欢乔玉昀，多半是因为乔玉昀是真正的秦家继承人，她不想这个金龟婿被别人抢走，所以才和前世一样对她这个绊脚石痛下杀手。
  而且事到如今，她字字句句还在狡辩，半真半假的话语把乔玉昀骗得一愣一愣的，还装模作样地在乔玉昀面前自尽。若真的觉得难辞其咎，愿意以死谢罪，刚才根本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还在想尽办法狡辩。
  “乔师兄，不是你的错。是陈语蓉心术不正，自己走了歪路，乔师兄莫要把罪责拦在自己身上。”
  见乔玉昀信以为真自责不已，陆妤立刻搬出自己因祸得福的奇遇，连连安慰。没想到刚安慰好乔玉昀，陆妤又迎来了哭唧唧的楚筱。
  陆妤真的是头一次见到楚筱哭，还是抱着自己止不住地落泪，第一次感受到猛女落泪的陆妤吓了一大跳。于是，又把自己的奇遇拿出来再度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