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偷袭的长剑席卷而去, 宋念辞正准备给贺牧昱来个下马威，没想到贺牧昱的反应速度比想象中还要快，亦或者他早有防备……手中的长剑堪堪地擦过他的肩部, 他转身立刻上挑回击。
  两把长剑碰撞在一起，发出“铿”的一声脆响，贺牧昱被震得退后一步，就见宋念辞一剑接一剑朝自己攻去, 招招攻向自己要害, 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虽是同样的剑法, 却出剑速度极快, 每一剑都仿佛携带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自己在对方的承托下明显显得极为生硬, 他这才意识到亲传弟子和他之间有着多大的差距。
  贺牧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防守，但勉强接了六招后, 他顿感呼吸急促, 一不留神, 眼睛就已经跟不上对方的招式, 也完全预判不到对方的想法, 直到再接到第九招时，冰冷的剑刃就已然抵在了脖间。
  “你输了。”
  被大师兄和二师姐虐菜一般地对练，在集训里自己又是亲传弟子里年纪最小的, 唯一参加的一次门派比武, 抽签运超级臭全是和比自己修为高的亲传师兄们对战, 宋念辞其实对切磋心生恐惧, 总觉得自己是除了陆妤之外的吊车尾……没想到现在竟是自己单方面地吊打他人！
  那股舒爽的感觉让他拢起的眉心略微舒展, 忍不住得意地朝陆妤扬了扬下巴, 兴奋道：“再来！”
  “究竟为何会输, 我为何提前预判了你的动作，你要靠自己领悟，使用起来才能融会贯通。”
  宋念辞越战越勇，故意不给贺牧昱分析刚才那场对练他的弊端在哪里，满心想着要把贺牧昱打得痛哭流涕主动说不要再练了，让他在陆妤面前狠狠地丢一次脸，所以很快又是一剑抵住了贺牧昱的背部。
  然而，在把贺牧昱虐了七次后，汗流浃背、浑身是伤的贺牧昱也未流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身心舒畅的宋念辞不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
  法力打在身上，虽然不会产生致命伤，但被打中的地方绝对会起一个巨大的淤青。他不停地攻击贺牧昱的破绽，少说他身上也有十几块淤青了……尤其是刚刚，他击中了他的左胸……
  虽然大师兄和二师姐殴打他的时候从来不给他休息的机会，但他想到自己曾经受的委屈，忍不住感同身受地停下了动作，主动地询问贺牧昱是否需要休息，谁知却见贺牧昱揉了揉被击中的胸口，坚定地摇头道：“宋师兄，烦请继续。”
  宋念辞挑了挑眉，觉得这个外门弟子比自己想象中的有毅力。
  就这样，他们从山洞里已经打到山洞外，剑光霍霍的现场只剩下双剑相向的嗡鸣声和剑气相撞的破空声。
  早已大汗淋漓的贺牧昱也从勉强接了九招一路接到了十九招。而他明明一直在挨打，却像是不知疲累不知疼痛一般，在被不停攻击破绽下，竟是左抵右挡，见招拆招，不断地在挨打中逼出了对策。
  但他再怎么想出对策，毕竟只是炼气两层，所谓的反击在宋念辞眼里就是毛毛雨，然而就在宋念辞越来越索然无味时，只见一股蓬勃的气势自贺牧昱的身体之中乍然爆发。
  一股浓烈但却又十分柔和的力量从贺牧昱的小腹向全身散开，他琥珀色的眼睛泛起亮光，顾不得疼痛，迅速盘坐在地上运转体内灵力。
  灵力顺着经脉不断运行着，他额角再度泛起薄汗，转眼间就湿透了身上的衣服。
  陆妤就见他疯狂地吞噬着四周的灵气。五彩缤纷的灵气涌入他的体内，竟是当着他们的面突破练气三层！
  感受到修为的变化，贺牧昱冷白的面容因激动而带上了些许绯红，他立刻站起身，朝着宋念辞真心实意地拱手致谢。
  “多谢宋师兄指点！令我获益良多成功突破至炼气三层！”
  只是想揍他并没有指点的宋念辞：“……”
  刚突破是需要巩固境界的时候，宋念辞也只能收起剑。
  压下胸中那股不吐不快的闷气，他转身朝着陆妤走去：“陆妤，我已经陪他练习完了，你现在该说了吧，我该怎么样才能治好嗓子？”
  在变成那么难听的嗓音后，宋念辞尽可能地少说话，以防被他人知晓，这还是第一次一口气说了那么长一段话，显然对于自己能恢复嗓音这件事非常的激动和迫切。
  陆妤眨了眨眼，捂嘴笑道：“这是变声期，十三至十五岁左右会进行生长发育，从童音变成到了成人的声音，所以声音会嘶哑。你怎么连这种基础知识都不知道~”
  猛然意识到被骗的宋念辞：！！！
  “整个过程大概需要持续三个月左右，有的还可能会持续两年左右。所以你可别再像刚刚那样大吼大叫了，到时候声带受损了可真的挽救不了了……”
  “最长要……要持续两年？！”宋念辞瞳孔地震，随即反应过来，睁大着眼问道，“十三至十五岁，那你已经经历过了吗……既然知道我是变声期，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我也没经历过……以为你是生病了，昨天问了人才知道……”宋念辞突然变成公鸭嗓也把陆妤担心坏了，还以为他感染了风寒，结果被系统科普了这是都会经历的变声期。
  望着宋念辞紧张兮兮地各种吃润喉的丹药，想着他这个学医应该很快就会自己明白，谁知道会那么呆蠢……
  而陆妤虽已满十五岁，却迟迟没有经历变声期，想到自己以后也要经历这种难听的公鸭嗓，陆妤发愁地挠了挠头：“总之你不要担心了，平日里少说话不要让嗓子太疲劳，多喝水避免咽喉干燥，再注意饮食方面的调理，过段时间会自动好的。只要变声期这段时间保养得好，声音会比原来好听很多倍的。”
  “不信你问问贺师弟。”
  宋念辞将目光扫到了贺牧昱身上，刚打开水杯的贺牧昱立刻回道：“这的确是变声期，我十二岁时也经历过，声音突然变得很难听沙哑，大概半年后好的。”
  “你看，在经历了变声期后，贺师弟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光是听着就觉得十分悦耳，让人听了很想再听。”
  正喝了一口水的贺牧昱猛地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嗽牵扯到了全身的伤口，疼得贺牧昱倒吸了一口冷气，正和宋念辞说话的陆妤立刻大步地走到贺牧昱的身边，担忧道：“是不是伤口很疼……我帮你上药……”
  脸腾地滚烫了起来，但贺牧昱还是顺从地任由着陆妤卷起了他的衣袖。
  望着两人自然而然的对话，宋念辞的眼睛已经瞪得比铜铃还大了，他蹙眉上前阻拦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来。”
  小时候一直由大师兄照顾的陆妤，丝毫不觉得师门之间互相上药有什么关系……
  但还是被宋念辞抢走了药膏，推到了一边：“他身上也有伤，你背过身去。”
  原以为宋念辞下手不重，贺牧昱才没有呼过一声痛。但看到贺牧昱的手臂上已经是一大片乌青，再想到他前胸和后背也挨了不少灵气，恐怕是从小因为各种事情挨打，已经习惯于忍耐疼痛。
  背对着他们的陆妤心里揪了揪，叹口气道：“念辞，你以后动作能不能稍稍轻一点，点到为止……”
  深刻意识到陆妤胳膊肘往外拐的宋念辞气呼呼地打断：“(#‵′)大师兄和二师姐就是这么训练我的。不在绝境中是难以有更深的醒悟！”
  “陆妤……师姐……我没事的。严师出高徒，今日若非宋师兄对我如此严厉，我也不会那么快就突破至炼气三层。”
  算你识相。宋念辞心中轻哼一声，在给贺牧昱上完药后，他走向陆妤，伸出自己的左手，语气失落且带有一丝委屈：“刚才切磋时，我也受了伤。”
  最后由于疏忽大意，还是被贺牧昱的剑气打到了两次，而且两次还打在同一个地方。
  本来宋念辞是不想说的，但为了表达不是只有贺牧昱一个人受伤，宋念辞卷起衣袖露出自己的左手臂，眼巴巴道：“我也淤青了。”
  “……”望着他手臂上浅浅的红印子，恐怕再过会就完全消下去了，陆妤整个人无语住了，但想到自己不能厚此薄彼，于是也关心道：“那我帮你揉揉？”
  然而陆妤的话还未说完，贺牧昱已经主动地接过药膏，恭顺乖巧道：“刚刚多亏宋师兄帮我上药，这次就由我帮宋师兄上药。”
  “……”宋念辞噎了一下，“不必如此……”
  “宋师兄莫和我客气。”
  望着互相上药兄友弟恭的美好场景，陆妤感叹极了：“没想到切磋后你们感情好了那么多。要不念辞，你以后就和我们一起修炼吧，这样你们也能方便互相上药。”
  贺牧昱和宋念辞：？？？
  宋念辞倒吸了一口凉气，声音刚想拔高但一想到自己变声期只好把陆妤拉到一边，压低声不满道：“他都炼气三层了，足够自保了，你还要和他一起修炼？”
  陆妤肯定地点点头：“你若是不愿意的话，就算了……就是先别告诉爹爹他们，等这次门派比武后，若是贺牧昱能在前十名，就有资格晋升为内门弟子了。到时候再和爹爹他们说。”
  “你还想让他来玉渺峰？”宋念辞不敢置信道，“为什么？你以前帮助那些杂役和外门弟子，可从没有做到这种地步过。”
  陆妤理直气壮道：“因为贺牧昱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间自然要互帮互助。”
  “你帮了他，他能帮你什么？只是单方面的付出算什么朋友。”确信陆妤绝对被洗脑的宋念辞怒其不争道：“更何况，他今天才刚刚突破炼气三层，现在已经三月了，以他的实力又怎么可能在前十。若是他一辈子都无法晋升为内门弟子，你难道还打算照顾他一辈子吗？”
  陆妤和宋念辞虽是压低声音说话，自以为声音很轻很轻旁人无法听到，但山洞里是有回声的，已经炼气三层的贺牧昱又怎么可能听不到。
  擦拭长剑的动作一顿，贺牧昱心中涌上一阵酸涩。任何人得知他们的关系，都觉得他们是不对等的，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是配不上陆妤这个峰门之女的低贱半妖。若是三个月后的门派比武中，自己没能如陆妤所愿，她会不会觉得他非常没用转而和他划清界限呢……
  手下意识地握紧，就听到陆妤神神秘秘地小声道：“实话告诉你吧，我帮助他是有原因的。在未来，他会帮助我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猜到自己要帮助陆妤一同双丨修的贺牧昱，立刻竖起了耳朵。
  “我们不能帮你吗？”宋念辞的眉头皱得更紧，“有什么事情，是他能做的？”
  “暂时不能告诉你们。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
  拯救了贺牧昱的悲惨命运就能将魔尊复活后人界生灵涂炭的浩劫扼杀在摇篮里等同于拯救了天下苍生。
  一想到未来把魔尊的意识扼杀的大计，陆妤拍拍胸脯，正义感十足道：“等你们以后知道了，一定会夸奖我的，就知道我如今的选择是有多正确了。”
  一点都不相信的宋念辞：“……”
  没想到自己那么重要的贺牧昱，像个得了大人夸奖的孩子，微微地勾了勾唇。
  他默默地思考着，为了不让陆妤失望，自己或许该提前了解一下双丨修之术了。不知藏书阁里有无这方面的书籍可供借阅学习。
  两日后一早，顶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宋念辞闷闷地趴在桌上补眠。
  他自然不可能让陆妤孤男寡女和贺牧昱共处山洞，但若他直接告诉大师兄或是二师姐，陆妤绝对会生他气的，宋念辞只好硬着头皮陪练。结果自己成为了无情的对打机器，陆妤还一个劲地夸赞贺牧昱的悟性极高，虽是五灵根，但每次见面都能看见他明显的进步。
  现在真的又郁闷又累又困……
  就在宋念辞咬牙切齿地感觉自己被利用时，就见陆妤坐到了自己的身边，摊开一本书挡在自己的脑袋前。
  见自己看向她，她笑眯眯地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放心，我帮你看着，你接着睡吧。长老来了，我会叫醒你的。”
  想到她突然对自己那么温柔只因为自己发现了秘密，宋念辞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一句都不理地扭过了脑袋。
  陆妤莫名其妙：？
  虽说心里有着诸多不满，还和陆妤闹了两天的别扭，但到了休沐日，宋念辞还是不放心地跟着陆妤再次来到了山洞。
  他就不信死死地盯着贺牧昱，还发现不了他的本性！他一定要在陆妤面前狠狠地揭穿他！
  但抛开贺牧昱别有用心这一点，他本人确实如陆妤所言在剑术上有极大的天赋，宋念辞并不想夸奖他，但连续一个月的切磋后，他的确每次见面都能看见贺牧昱明显的进步，已经学会了以巧降力，见势打势，渐入佳境。
  作为玉渺峰里最小的亲传弟子，宋念辞从未教过师弟师妹，如今在贺牧昱面前体验了一把作为师兄的瘾，他望着贺牧昱日复一日依旧坚定且毅力的眼神，始终努力又谦逊，倒是对他起了几分惜才之心，也不由地自我怀疑起来，是否是自己对他的成见太深了……
  陆妤没想到贺牧昱又又又长高了。
  明明现在处在发育中的是宋念辞，明明贺牧昱早已经度过变声期了，但他的个头窜得一天比一天快，已经比他矮一个头的陆妤想摸摸他的头都有些困难了。
  其实陆妤是想摸毛茸茸的，但宋念辞时时刻刻地和他们一起，陆妤也不好意思让贺牧昱露出尾巴和耳朵，只好假装鼓励摸摸脑袋过把手瘾，好在贺牧昱似乎并不反感她摸摸头，也似乎意识到她仰着脑袋和他说话脖子有多酸累，所以在她说话时还会弯下腰贴心地配合自己。
  所以，这样毛茸茸的脑袋露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柔韧又顺滑的触感，怎么可能忍住不摸呢……
  但总算，陆妤也等到了自己的生长发育，原本软糯糯的童音变得更细更高，还容易沙哑。
  怀揣着自己也要长高高的梦想，陆妤再次伸手揉了两把的贺牧昱的脑袋。
  “明天我要出门，大概三到五日才回来。修炼方面若有不懂之处，直接问念辞即可。”
  贺牧昱点了点头，用笑容掩饰着自己心里的失落。
  在陆妤离开后，贺牧昱就接了一个下山的任务。
  前几日他前往藏书阁阅览书籍时，并无在藏书阁的一楼里寻找到记载着双丨修之术的书。或许此类书籍存放在需要内门弟子以上权限的二楼里。
  贺牧昱对双丨修功法一无所知，只知道是双丨修法的主流是异性双丨修的合体法，两人配合灵力修炼，可以进行阴阳能量交换，达到去病、强身、延年的功效。但有些双丨修法会吸取另一方的修为以快速提高修为，另一方则变为了被采补的炉鼎。所以在一部分人眼里，这是一种旁门左道的修行方式。
  考虑到这是陆妤的秘密，贺牧昱也不好意思主动询问旁人，只能下山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买到讲解双丨修之术的书籍。
  于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在完成任务后，贺牧昱便一条街接着一条街地寻找着书坊。然而当他提出要购买店里的双丨修书籍时，几乎所有的掌柜都吹鼻子瞪眼地表示他们店里不卖这种书籍！全是文人墨客的名典。还说他长得文质彬彬，年纪轻轻，思想竟是如此……
  后面两个字贺牧昱还没听清，就被掌柜赶出了书坊。
  猜测那两个字是“邪术”的贺牧昱，心中默默叹气，没想到外界对双丨修法竟如此抵触，一提“双丨修”两个字竟以为他要修炼什么旁门左道的功法。
  然而就在贺牧昱垂头丧气以为自己今日要空手而归时，一个中年男人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小伙子，您是要买双丨修的书籍吗？我这里有很多哦~”
  对方对着他挤眉弄眼，贺牧昱微愣后立刻欣喜道：“要要要，多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