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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作者:江月年年字数:4167更新时间:2024-03-01 16:29:33
  楚独秀出生在文城,有一个双胞胎姐姐,自己却是家中不省心的那个。从小到大,她就跟品学兼优的姐姐截然不同,属于高不成低不就的中间档,做什么事都要父母操点心。
  高考时,她不顾母亲楚岚反对,毅然决定到燕城读新闻学,美其名曰毕业好找工作。母亲当时就不屑一顾,放话“有本事的人到哪儿都好找工作”,不过碍于姐姐和父亲劝和,最后还是放她来燕城。
  谁料姜还是老的辣,母亲那时一语成谶,早看穿她废物本质。
  她在燕城也找不到工作。
  楚独秀长叹一声,靠着椅背休息起来,忽然瞥见旁边女生的ipad屏幕。或许是学习疲惫,对方看综艺放松,好巧不巧就是《单口喜剧王》。
  女生戴耳机看节目,但综艺都配备字幕,段子的文本一览无遗。
  楚独秀随便一瞥,下方文字就在脑海中自动播放,甚至不知不觉跟自己那晚的表演比较。她过去只听线下开放麦,没怎么看过线上节目,的确感觉有点不一样。
  没准是视线灼灼,女生都有所察觉。她摘下一枚蓝牙耳机,递给身边的楚独秀,悄声道:“要看么?”
  楚独秀慌张摆手:“谢谢,不用了。”
  她被抓个正着,赶忙端正坐姿,重新低头翻起书,再也不敢看ipad。某种隐秘念头如火苗般燃起,转瞬又被狂风暴雨一打,熄灭在磅礴雨雾中。
  谢慎辞昨日邀请时,她不是没想过这事,但要让楚岚知道,非得撕碎她不可。
  楚独秀都能想象,母亲对这种不稳定的项目制工作有多嗤之以鼻,届时对此事的挑剔及毒舌怕不是能吊打无数脱口秀演员。
  不管是为她的未来,还是为脱口秀的未来,激怒楚岚都绝非明智之举。
  不过,冒险的想法被抛在脑后,没多久又重新浮出水面。
  傍晚,楚独秀备考一天,收拾好材料离开。她刚走出图书馆大门,手机就弹出来电,电话号码极眼熟。
  接通后,对面人的声音照旧平和:“你好,我是善乐文化的谢慎辞。”
  第5章
  ◎怎么了?海绵宝宝。◎
  燕城是全国闻名的大城市,文化传媒行业尤其发达,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演出举行,更不用说数不清的颁奖典礼。今日就有一场小型线上晚会,主要为mcn机构颁发奖项,其间会穿插节目表演,流程在网上同步直播。
  剧场门口早就人来人往,甚至有架摄像机的记者,聚集起来如嗡鸣的蜂群。
  楚独秀准时抵达会场,脖子上还挂着工作证,抬眼就看到长身鹤立的谢慎辞。他站在大门口,衣着是深色系,同样戴着工作证,发现她后快步过来。
  谢慎辞见她露面,和缓道:“我还怕你不来了。”
  “怎么可能,都答应了。”楚独秀道,“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为五斗米折腰。”
  前些天,楚独秀突然接到谢慎辞的电话,对方询问她周末是否有空,愿不愿意表演一场脱口秀。原定的演员临时有事,暂时没找到合适人选,希望她将酒吧讲的段子编排一下,时长控制在8-10分钟,演出酬劳是500元。
  这种事在传媒业繁荣的燕城挺常见,有些综艺节目还到大学招观众,唯一不同的是这场晚会需要脱口秀演员。
  楚独秀本来打算拒绝,但听完报价果断应下。毕竟做观众录制到凌晨两点才给200元,现在上台讲脱口秀十分钟就给500元,算下来时薪惊人。
  谢慎辞扬眉:“既然你对五斗米感兴趣,为什么不考虑一下节目?”
  “这……”楚独秀支吾,“一码归一码。”
  短期兼职和长期工作必然不一样。
  好在他也没纠缠,提议道:“我先带你去找节目导演。”
  楚独秀连忙应声,背着包尾随其后。
  一进门,剧场大厅内人流密集,都是忙碌的工作人员,统一穿黑衣戴工作牌。谢慎辞穿的也是黑衣,但不知为何在人群中气质出众,两条长腿抬起时带风,径直领楚独秀往前走。
  楚独秀跟着他,小步倒得飞快,只恨自己没有一米九,就能换成他追着她跑。
  她想出声提醒,又不知如何喊人,想起酒吧老板对他的称呼,下意识地张嘴:“谢老板……”
  谢慎辞闻言停步,余光瞥见落后的楚独秀,好似幡然醒悟,退到她的身旁。他随即放慢步子,配合她走路速度:“怎么了?海绵宝宝。”
  “?”
  楚独秀怔愣数秒,紧接着反应过来,她想要喊他“谢总”,开口却是“谢老板”。
  但他为什么面无表情回一句动画片台词!?
  很难描述她此刻的震撼。
  两人仅在酒吧有一面之缘,后来在微信简单聊了工作,措辞客套官方,线上完全不熟。
  在她的刻板印象里,谢慎辞长这样又做老板,脸上总是淡淡的没表情,没准就像偶像剧男主角,做事完美主义,浑身散发疏离,日常将投资挂在嘴边,绝不会提任何动画片,有辱高冷精英的威名。
  但他居然会说俏皮话,着实让她感到惊恐。
  谢慎辞瞧她如鲠在喉,询问道:“为什么沉默?”
  或许是玩笑话拉近距离,楚独秀胆子也变大一点,神色微妙道:“没想到您是这种性格,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疑惑:“你想象中的是什么样?”
  楚独秀偷瞄他一眼,语速飞快地答道:“沉默寡言却有幽深眼眸,不会微笑只能嘴角一抽,手上挂串佛珠,出行坐迈巴赫,有胃病或幽闭恐惧症,夜里总打电话给医生朋友,带人回别墅时遇到管家,管家会说‘好久没见少爷这么开心了’。”
  “???”
  谢慎辞静默数秒,情不自禁地感慨:“你真挺幽默的,适合讲脱口秀。”
  这是他第二次称赞她,上一次是在酒吧见面,语气同样慢条斯理。
  “这也是您的脱口秀技巧吗?”她好奇道,“一种高级的幽默表达,会将褒奖说的像嘲讽。”
  “不,今天不是褒奖。”他眨了眨眼,“单纯就是嘲讽。”
  “……”
  不过谢慎辞显然没生气,远比他外貌要随性得多。楚独秀初识他时有点拘谨,现在却轻松起来,逐渐释放出本性。
  剧场内,舞美背景早就被搭好,数块电子屏幕拼接起来,时不时会有导播人员,在昏暗场内匆匆穿梭。观众席空无一人,现在只有姓名牌,四面布好摄像机位。
  楚独秀刚一进来,环顾完会场布景,便察觉跟酒吧氛围不同。剧场的屋顶更高,无人时略显空荡,没有“台疯过境”紧凑的包裹感,舞台跟观众席相隔一段距离。
  节目导演是名女生,带领楚独秀走彩排,在舞台上完成定点。她轻声道:“麻烦到时候站在这个点。”
  楚独秀应声照做。
  后方的导播台有几个工作人员,调度灯光及摄像机,时不时给出些建议。
  颁奖晚会的脱口秀不算重要,楚独秀简单彩排两轮,就可以等待正式开场。
  舞台一侧,谢慎辞旁观完彩排,眼看她缓步走下来,意外道:“我没想到你专门写了新稿。”
  相较于酒吧的表演,她今日稿子丰满不少,连接段子也更有逻辑,甚至彩排都越来越好。
  楚独秀面露无奈:“虽然是找我凑数的,但我不能太混了吧,五斗米也得好好赚。”
  谢慎辞:“为什么第二遍彩排调整了文本?”
  楚独秀摸了摸脸,坦白道:“这里比‘台疯过境’大,感觉不太好讲,开头没人笑,我会很尴尬。”
  剧场空间比酒吧要大,距离观众席也会更远,很难快速调动起氛围。她来前观看了《单口喜剧王》,两相对比下发现一件事情,酒吧开放麦的成功不是她段子有多好,更多是现场亢奋的情绪感染观众。
  一旦演出场所变大,她和观众距离变远,表演效果就会下降,需要适当修改稿子。
  谢慎辞出言试探:“你在‘台疯过境’第一次表演,那今天就算是第二次上台?”
  “不算刚才两轮彩排的话……”楚独秀道,“差不多。”
  谢慎辞陷入沉思,他深感不可思议,面上却没有流露。
  他邀请她过来表演,是想找个机会看看,对方线上和线下有没有区别。有些演员开放麦气氛极炸,一到线上被打回原形,完全失去平时掌控力,但她彩排完就学会调整。
  如果她的话没作假,过去毫无舞台经验,仅演两次就会改进,那确实是天资卓绝。不管表演水平,还是领悟能力,都属于天生该吃这碗饭的人。
  两人在后台候场,偶尔会交流两句。楚独秀观察剧场环境,谢慎辞则暗中端详她。
  谢慎辞见她原地踱步,好似来回打转的蚂蚁:“你很紧张?”
  “当然。”楚独秀瞄他一眼,“不怕你笑话,我还带了酒。”
  “为什么?”
  “我怕那天讲得好,主要是喝了啤酒。”楚独秀嘀咕,“别人做两手准备,我做两瓶准备。”
  谢慎辞嘴唇微抿,忍不住笑了一下。
  “笑什么?”她撇嘴,“你肯定从小到大优秀,做什么事都很顺利,自然不会理解我。”
  楚独秀打眼一瞧,就知道谢慎辞和楚双优一样,属于学业工作顺风顺水,完全不必担心未来的精英。这类人是“别人家的孩子”,估计到纳斯达克敲钟都不紧张,更何况小小的晚会直播现场。
  她就不一样,时刻准备着,永远不低估自己搞砸一件事的能力。
  谢慎辞说道:“不,我理解。”
  “那你紧张过么?比如上台怯场?”
  他当即摇头:“没有。”
  “……这叫什么理解?”
  谢慎辞瞧她瞪眼,连忙解释道:“主要我不是演员,只负责运营制作,没什么上台机会,更多是经营者的角色。”
  楚独秀好奇道:“这场活动是你们公司办的?”
  “不是,但有过商演合作,聂老板以前常来。我今天会在,一是来帮忙,二是想……”
  “替节目招人?”她接道,“真是敬业。”
  “有一半是为工作,还有一半是兴趣,我本来就很喜欢单口喜剧。”谢慎辞察觉她眉毛微动,反问道,“你的表情好像在怀疑?”
  楚独秀不料他如此敏锐,心虚地侧目:“只是有点意外。”
  毕竟他长相跟喜剧不沾边,谈吐也不是阳光幽默型,内外反差多少有点大了。
  谢慎辞思忖:“你是在‘台疯过境’接触开放麦?”
  楚独秀点头。
  谢慎辞道:“我第一次看单口喜剧,是国外留学的时候,有个叫洪利文的华裔演员。当时是在一个咖啡馆,也没什么特别的布置,但现场气氛特别好,就是从那天起,我开始看开放麦。”
  “后来回国内继续关注,但没几个人做这件事,俱乐部更是寥寥无几,才跟几个朋友创立善乐,也慢慢结识聂老板他们。”
  楚独秀安静地听着,没想到还有这段事,怪不得以前在酒吧没见过谢慎辞。
  “虽然你可能觉得逗人发笑没什么,但我一直觉得,用喜剧说出观众想过却没机会说的话,是一种无与伦比的能力。”他目光悠远,怀念道,“我至今都记得那个下午,我在异国他乡的感受,被人用笑话讲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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