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爷爷您慢点儿。”
  老汉在前头提着包脚下飞快，萧雨都有些跟不上。老汉回头想帮孙女拿东西，可她躲开不让。
  “我自己拿。”
  “逞强。”
  话说这么说，但老汉的脚步放慢许多。祖孙俩慢悠悠的走在站台上，从二号车厢一直走到十五号。检票上车，俩人都是第一次坐这种。
  软卧车厢只有上下两铺，祖孙俩的都是下铺。这里是始发站，这个隔间等火车开动后依旧只有他们俩。
  傍晚的火车，一直到十点熄灯依旧没有再上来乘客。晚上关上小隔间的门，俩人躺下睡觉。
  “放心睡，有人上来的话爷爷会照应。”
  “好。”
  因为有长辈在身边，萧雨非常安心。这个时期火车未提速，这里到京城的火车得走两天两夜。在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中，她居然开始做起梦来。
  翌日一早醒来，睁眼的瞬间脸颊发烫神情迷茫，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实在是那梦感觉太真实了，好像看了一部自己生活的纪录片，时间线生活轨迹事态发展，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符合她的性格。
  “醒了？”
  熟悉又带着陌生的声音响起，她一眼看到冷帆居然站在走道里。梦里关于他的那部分开始回放，她顿时脸如火烧。
  他这样真的太像梦里他们结婚翌日的场景了，她坐在床上，他端着水站在一边，望着她的眼神温柔缱绻。
  第十二章
  “喝水吗？”
  冷帆上前一步将水温合适的杯子递给她。他个子高她又是坐在床上，身高差会给她一种压迫感。所以他坐在了她对面爷爷的铺位，硬朗的五官笑起来，淡化平日里给士兵们那种冷硬感。
  萧雨接过水杯喝水，刚睡醒头发凌乱，大眼睛懵懵懂懂，双颊红红的如晚霞上了脸。喝完水双手握着杯子，大眼睛望着他让他心里软软的。
  好想伸手摸摸她的发顶，再伸手刮一下她蔷薇花一般的脸颊。可他不敢，对面早已不是那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而是含苞待放的窈窕淑女。
  萧雨喝了水，心里开始平静下来，发晕的大脑也开始思考。“你怎么会在这儿？”
  “本来是计划去大队接你，可临时有事耽误了时间。知道你们坐这趟车，所以我在前一站倒车上来的。”
  “哦。”
  “我去准备早饭。”
  冷帆拿起水杯起身，留给她独立空间起床。实际在火车上睡觉，她只脱了外头的棉袄而已。
  提着袋子去洗漱，镜子里看到自己她顿时无声哀嚎。妈呀，头发好乱，脸颊的红晕也还未完全褪去。洗脸时用凉水轻轻拍拍脸颊，对着镜子无声跟自己说话。
  “脸红什么啊，又不是第一次见他。”
  越是这么跟自己说，越是想起昨晚梦中的一切。刚退下去的热度再次袭来，脸颊红出了层次感，这害羞的模样让人怎么从盥洗室出去啊。
  凉水往脸上扑，想让热度降下来。实在是太难为情了，怎么会做那样的梦啊？梦里她嫁给了他，整晚的梦境都是他们的婚后生活。
  他比她大十岁，小时候他会举着她够树上的杨梅，她随口说同学有军挎好羡慕他转头就给她寄来。长大后结婚，更加是妇唱夫随，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一辈子被宠着，拿她当闺女一样的养。
  不行了，不行了，不可以再想。一个梦做的好像看了场甜宠电影，而那电影中的女主是她自己。这让她看到男主怎么能不脸红心跳。
  清凉的水都浇不灭心里的火，洗完脸轻轻拍了下才转身回自己所在的小隔间。隔间的小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豆浆，家里带着的鸡蛋饼好像也被热过，还有热乎乎的包子，应该是他带来的。
  冷帆递给她筷子，“包子是我妈包的，猪肉酸菜馅儿，你尝尝喜欢不。”
  “谢谢。”
  她接过筷子坐到爷爷身边，原是想着这样不用跟他挨着坐。结果面对面也让人尴尬，她全程吃饭低着脑袋，恨不能将脑袋埋进饭碗里。
  “雨点儿、今儿是怎么了，一句话不说？”
  爷爷很好奇，孙女今儿反应不太对。冷帆也有些忐忑，不明白姑娘怎么这么冷淡。之前见面挺正常，写信交流也没不对，可这回见面怎么一副不愿看他的模样？
  “没、”抬头迎面对上他的脸，她脸上又泛起红晕。为了遮掩尴尬，她翘起嘴角冲他笑笑。
  “包子很好吃。”
  冷帆将包子放到她面前：“喜欢多吃几个。我也会做，下回我给你做。”
  “谢谢。”
  梦境里，只要他在家她就不用下厨房，他做饭很好，这话不是吹牛。她默默点头道谢，想到那她没亲身经历的一切又喜又羞，未来的日子会和梦里的一样吗？
  她低头的模样源于害羞，在他眼里却带着疏离，让他忐忑不安。真的是女孩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他平日里吃饭非常快，今儿为了配合她特意放慢了速度。等她放下筷子他才起身收拾碗筷。
  看他端着碗走远，爷爷回头小声问孙女。“怎么了？冷帆特意坐火车来迎你，你咋这么冷淡？”
  “没、”
  我的态度是冷淡？萧雨被爷爷一说开始反省。都怪昨晚那个梦，好好的怎么会做那么奇怪的梦，害她今儿根本不敢看他。
  托着腮望着车窗外，尽量让自己脑中放空。很快冷帆回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如常面对他，只好从书包里拿出一本书，坐下默默的看起来。
  她态度如常，冷帆一时不知该怎么打破僵局。本来他不是那种拙于口舌的人，奈何今儿刚见面出师不利，弄的他开始胆怯。开始将他认识她到如今开始在脑海中挨个过一遍，想从中窥得一些线索。
  想了俩小时没任何进展，上午十点半上来一位中年妇女。女人十分热情，一坐下就从包里掏出橘子给他们。
  “尝尝，可甜了。我老家的果子，比买的更好吃。”
  被塞进手里，俩人抬头齐齐道谢。女人瞅瞅她又瞅瞅冷帆，一拍手开心的好似发现了新大陆。
  “是在找对象吧？我就说这空气里都闻着有甜味。”
  大妈，你那鼻子比狗鼻子可厉害多了，空气里的甜味都能闻到。萧雨本来很尴尬，被她这么一说脸一红倒是想明白了。
  这么别扭什么啊，本来不就是对他有好感嘛。他的态度更明确，就是喜欢她啊。男未婚女未嫁，找对象嘛有什么尴尬的。如果真如梦里那样他一辈子将她捧在手心里，那这男人可不能错过。
  她抬头微微笑了笑，冷帆敏锐的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俩人没明说什么，各据一方低头看书。
  大妈的包被冷帆放上了行李架，上铺后很快又下来。瞅瞅这俩想说什么又没说，转身去水龙头那里洗手。一边走，一边回头瞅一眼后不由赞叹。
  “郎才女貌，这俩一看就夫妻相，白头偕老的样貌。”
  自以为小声，实际耳聪目明的俩人全听见了。一抬头目光在空中相遇，萧雨冲他笑笑。伸手去拿水杯想掩饰一下心里的不好意思，结果一下子俩人的手在水杯那里交叠在了一起。
  触电一般双双收回了手，一刹那心跳如鼓。这回不仅她脸红了，对面被战友称为冷面阎王的冷帆也脸一热心跳加快。不过他肤色深，看不太出来。
  “我去给你接点儿热的。”
  男人拿着水杯脚步如风的眨眼消失在她视线，萧雨在后头抿唇偷笑。还以为你多镇定，原来也是慌乱的一匹。
  十一点的时候火车停在一个大站，会在这里停留四十分钟。车上许多人都下车去透气，冷帆从挂钩上拿下她的外套给她。
  “走吧，下去透透风。”
  “喊爷爷一起。”
  “跟人下棋呢，顾不上。”
  在火车上时间长了还真是很闷，尤其南方人不习惯这种暖气的干燥。萧雨点头去拿衣服，他没给她而是双手给她撑开，她只需转身伸胳膊就好。
  她笑笑转身，在他的帮助下穿好外套。狭长的走道让她先走，他在后头手里拿着军大衣。
  下车的人挺多，这边是个高站台，下车有三节台阶。怕她踩空，到车门口的时候他伸手拉住她胳膊。萧雨回头冲他笑笑，感觉他比之前更体贴。前两次见面她正处于青春期，他跟她话很少，肢体接触更是完全没有。
  下车等她站好他才松手，站台上好多吆喝叫卖声。他习惯性的四下观察，然后转头将军大衣给她披上。
  萧雨正被户外忽然的冷空气冻的哆嗦，忽然一个温暖的大衣披在了身上。这北方也太冷了。看着有太阳，却只能感觉到光无法感觉到热。难怪他出来时拿了军大衣，可他自己却只穿了件薄棉衣。
  “那你呢？”
  “我不冷。”男人笑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随和。“这点儿温度不算什么，不去东北我是不穿的。”
  那就是特意给她带的，萧雨心里暖暖的，翘起嘴角轻轻笑起来。耳边是陌生的叫卖声，她转头好奇的四下张望。这样的天气，买个烤红薯又能吃又能暖手，冷帆开口问。
  “吃烤红薯吗？”
  她点点头，他去给买了一个瘦长形的烤红薯。烤红薯外皮微微发焦，咬一口韧劲带着红薯的甜，同时又有炙烤后的香。
  好好吃、美味在口中蔓延，她抬头看他手里没有。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的与他分享，分享吧好像太亲密了，不给吧好像她小气似的。平时她不是这样纠结的人啊，怎么找个对象变的都不像自己了。
  “给你买一个？”
  冷帆笑笑，看懂了她眼中的纠结。“不用，你吃不完的给我就好。”
  嗯？这样不好吧。她虽说自小被宠着长大的，但天生很有同理心。如果要分食，那该一开始就分开，怎么能吃剩的给别人。
  “我不是别人。”
  冷帆说完在另一个摊位上买了根糖葫芦，接着又买了水煎包、烤板栗……俩手拿的满满当当，萧雨手里的烤红薯只咬了两口，被他拿走后递给她水煎包。
  “猪肉大葱馅儿的，尝尝。”
  一大堆的食物，最后她还真是每样就吃了一两口，剩余的基本进了他肚子。时间差不多了，他又给爷爷买了一份儿水煎包当午饭。
  站台上俩人互动被同车大妈看着眼里，上车的时候大妈又开始打趣他们，一开口就非要把人逗的脸红好像才开心。
  “吆、丫头好福气，想吃什么小伙子都给你兜底。我家那口子，我用过的杯子人家都不用。”
  萧雨脸红红的笑着没接话，她爷爷在一旁乐呵呵的跟人开玩笑。“那是他不渴，下回你渴他两天不给水喝，保管他抱着你水杯当宝。”
  “哈哈、”女人笑声十分爽朗，拿着水壶去打水。“叔，您杯子呢，我一起去给打回来。您孙女婿给您买了水煎包，等下就着开水吃。”
  “我去吧，不麻烦您。”
  冷帆开口，女人爽朗的笑着跟老汉说：“得，您老有福气，自有人照顾。”
  “哈哈、”
  萧老汉开心的笑，对自己看中的孙女婿自然是满意至极。抬头瞅着冷帆那是越看越顺心，这孩子各方面条件没的说，最重要的是对孙女好。刚才站台上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
  第十三章
  冷帆买的票不在萧雨这边隔间，等傍晚这个隔间上来一个男人。男人大概三十左右，他上个厕所的工夫，一回来就看到男人坐在萧爷爷那边的床铺在跟萧雨搭话。
  “上大学报道吗？同学您出发挺早。我也是去报道，同学您什么学校的？”
  都是大学生，萧雨礼貌的回答。“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