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唔, 好吃~”
  “阿嫲做的烤鱼兽真好吃~”
  尤金离开后不久，艾薇拉就速度地把麻草网子里的鱼兽处理干净，紧接着身旁的阿嫲就?把新鲜的鱼兽烤了起?来。
  不一会儿，满石屋都是烤鱼兽的香味, 艾薇拉喟叹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她就知道阿嫲的手艺最好了, 虽然里?德说过尤金做的更好吃, 她也没有吃过尤金做的，但私心里?，她还是觉得阿嫲做的更好吃。
  这要?是让洛兰知道了，许是又要?羡慕死她了。
  艾薇拉美滋滋地想着，盛了满足的黄绿眼眸不由自主地落到还在咕咚咕咚冒着泡泡的石锅里?。
  那是阿嫲在自己处理鱼兽时冒出的新想法，觉得兽肉能拿来煮, 兴许鱼兽肉也可以，便分了一些鱼兽, 试着放进石锅里?，加上?清水和咸咸果汁水, 想看看煮出来后会是什?么味道。
  现?在石锅里?的水沸腾了, 但水不是浑浊的, 而?是泛着跟鱼兽肉一样的乳白色。
  艾薇拉粉色的鼻子?动了动，嗅到来了来自石锅里?的香味，但加进去的清水却清水变成了乳白色，除了乳果, 她还没有见过兽肉加清水煮起?来会是这种颜色，略带几分迟疑地询问身旁明显带了一丝兴味的阿嫲。
  “阿嫲，这……真的能吃吗？”
  “能的。”桑席回答得肯定, 瞥见艾薇拉罕见的迟疑，便主动道：“我先?来试一试。”
  说罢, 就?给自己盛了一眼纯白色的鱼兽汤，里?面还夹带着好几块同样乳白色的鱼兽肉。
  “别，还是我先?来吧！”
  她还年?轻，遭得住罪，怎么能让阿嫲帮自己试味道呢？
  见艾薇拉坚定，桑席也没有再坚持自己先?尝试，原先?盛的那碗鱼兽汤也放在了艾薇拉的面前，还不忙叮嘱道：“实在不好吃的话就?算了。”
  她年?轻时除了鼓捣草药，还喜欢鼓捣各种食物，有好吃的，亦有难吃的。遇到难吃的，她都不会勉强自己，所以也希望艾薇拉也不要?认为这是自己做的，不愿意浪费，勉强自己吃完。
  “阿嫲，我知道啦，我才不会勉强自己呢。”
  安抚完阿嫲，艾薇拉低头，试探性地伸出粉嫩的舌尖，轻轻触碰了乳白色的汤汁，说不上?来有多好吃，但鱼兽那股味道自然而?然地窜进了她的嘴巴里?。
  “怎么样？”
  艾薇拉又舔了几口，唔了一声，“说不上?来有多好吃，但是比煮兽肉的汤味道要?好一点。”
  她顿了顿，继续道：“阿嫲，你也试一试。”
  说完，她又吃起?了煮的鱼兽肉。
  果然，鱼兽肉不管是用来煮还是用来烤，肉质依旧软烂鲜嫩呀。
  桑席应了一声，重新给自己盛了一碗鱼兽汤，先?是尝了尝汤，才吃了几块鱼兽肉，她细细地品味着其中的味道，忽略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
  也是在这时，艾薇拉突然啊了一声，拉回了桑席所有的思绪。
  “怎么了？”
  “没，就?是突然想到应该把尤金留下来的。”
  桑席微微怔愣，头一次从艾薇拉口中听?到要?把雄性幼崽留下的话，难不成……
  她还没有仔细去想，又听?到艾薇拉继续道：“尤金不是喜欢尝试新鲜的食物吗？这个他应该也想尝试尝试的吧。”
  桑席目光不由得放在艾薇拉脸上?，虽然她脸上?毛茸茸的，看不清楚她具体的表情?，但从那双蕴着几分可惜的黄绿眼眸里?，她读懂了一些什?么，不免摇头失笑。
  虽然在艾薇拉很少，哦不对，是几乎没有提过雄性幼崽的名字，即便是现?在提到了尤金，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她的艾薇拉呀，还没有开窍呢。
  现?在惦念着尤金，估计是觉得对方教得她太好了，她想回报回去呢。
  不过……
  想到尤金今天那副拘谨又不好意思的模样，桑席有心把兽留下来一起?吃个饭，也担心他太为难，也就?没有开这个口。
  艾薇拉没注意到自家阿嫲神游天外了，也没有在意她有没有回应自己，因为在她说完之后，内心再次闪现?了在溪流边时隐约感觉到的不对劲。
  当时她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干脆放弃了思考，现?在倒是恍然大悟了，不由得喃喃道：“奇怪了，既然尤金能用鱼兽和麻草网子?跟自己交换土蛋和肉干，也说了自己喜欢新奇的食物，那为什?么一开始不用学习处理鱼兽来交换土蛋和肉干呢？”
  她的声音轻轻的，仿佛是在跟自己说话，但兽人都是耳聪目明的，便是桑席老了，听?力有些下降，但她距离艾薇拉这么近，自然也把她说的都听?了个真切，褐色的眼眸飞快闪过一道精光。
  桑席不傻，又活了这么多年?，亦是个过来兽人，自然在听?清楚艾薇拉不解地喃喃自语后，一下就?明白了尤金打得是什?么主意。
  尤金这小崽子?倒是藏得好，要?不是有艾薇拉这一番话，她都没看出来尤金喜欢艾薇拉呢！
  再看看艾薇拉这幅不开窍，懵懵懂懂的模样，桑席登时笑眯了眼。
  许是太过安静，艾薇拉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又见自家阿嫲笑眯眯的，她莫名感觉后脖子?有些凉凉的。
  “阿嫲，你在笑什?么？”
  “尝试做出了新的食物，阿嫲心里?高兴。”桑席嘴上?这么说，内心却飞快地把尤金和伯格对比了一番，比起?孤傲冰冷的黑豹，稳重温和的雪狼明显更适合她家娇气的雪豹。
  真的吗？
  她怎么有些不相信呢？
  艾薇拉内心狐疑着，倒是没有直接问出来。
  桑席也在这时转移了话题，“艾薇拉，你刚刚在嘀咕什?么呢？”
  艾薇拉如梦初醒一般啊了一声，把刚刚的不解重复了一遍，继而?询问阿嫲，“阿嫲，你说尤金奇不奇怪？”
  “倒也不奇怪。”桑席可没有那么坏心眼，把雪狼崽子?内心的打算跟此刻对感情?完全没有开窍的艾薇拉说，反而?给他找了个补：“你之前说，尤金给你鱼兽和麻草网子?的时候，你是不准备收的是吧？”
  “是呀。”
  “那就?对了。”
  “啊？”
  “在尤金看来，这些鱼兽和麻草网子?都是微不足道的东西，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但是你不收，那只?能跟你交换，让你收下了。但学习处理鱼兽就?不一样了，对兽人来说，这种学习方法，必须得用他觉得他满意的东西来交换。”
  艾薇拉还是懵懵懂懂的，尾巴尖都纠结得拧在了一起?，“尤金他……不满意肉干和土蛋吗？”
  桑席内心叹息，只?能说得更加直白一点，“换做是你，别人用土蛋和肉干来换你学习处理鱼兽的方法，你愿意吗？”
  艾薇拉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不就?对了。”
  艾薇拉还是不明白，湿润的眼眸无辜又茫然地望着自家阿嫲。
  “想不明白没关系，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说罢，她就?想身后去搜搜艾薇拉的脑袋。
  然而?这一次，她的手落空了。
  艾薇拉略微羞恼地躲开了她的手，刚刚还纠结拧巴的尾巴尖气呼呼地拍打着地面。
  “阿嫲，我已经长大了！”
  大抵是为了让自己更有信服力，艾薇拉的声音有些高，但听?在自家阿嫲的耳朵里?，更像是在撒娇，她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艾薇拉不懂阿嫲为什?么要?这么笑，总觉得自己被阿嫲逗弄了，尾巴尖又拍了地面好几下。
  也因为这一出，艾薇拉没有再纠结尤金的事情?。
  “好了好了，别气了，不饿吗？赶紧吃鱼兽吧。”
  艾薇拉到底没有跟自己的肚子?较劲，而?且吃饱喝足后，之前那点儿不高兴也烟消云散了。
  “要?去散散步吗？”
  艾薇拉摇了摇头，这会儿的日头正烈，出门散步只?会让豹豹狼狈。
  她跳上?自己的专属藤椅，蓬松粗长的尾巴跟着一甩，盖在身上?，懒洋洋地打起?了盹。
  桑席见状，宠溺地笑了笑。
  ……
  “艾薇拉，把这些草药送去给尤金。”
  艾薇拉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到阿嫲在跟自己说话，下意识睁开了眼，阿嫲那张比记忆中更加苍老的面容登时出现?在她的眼帘。
  阿嫲？！
  这是阿嫲？！
  怎么会变得这么苍老了？
  那双午饭前依然清晰的褐色眼眸，此刻已经掺杂了些许浑浊，让艾薇拉眼眶蓦地一热，想要?询问阿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下一秒却听?到了自己闷闷的声音。
  “阿嫲，我知道了。”
  桑席凝视了自家孙女很长时间，终是叹息了一声，“艾薇拉，放下伯格吧，他不适合你。”
  不仅不合适，还把她伤得那么深。
  明明都快结为伴侣了，结果伯格在捡回一个柔弱的雌性后，一切都变了。
  艾薇拉怔住，后知后觉自己又做梦了。
  只?是这一次居然没有延续之前的内容？
  “阿嫲，我不甘心，明明要?跟伯格结为伴侣的是我，凭什?么……凭什?么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我所有的付出都整成了笑话？”
  “再不甘心又如何？日子?终归还是要?过去下的。”桑席十分痛心，也十分厌恶让自己的孙女变成这样的伯格。
  是啊，既然不喜欢艾薇拉，为什?么不拒绝艾薇拉的好意？在萨达部?落所有的兽人都以为他们将会结为伴侣时，带回陌生的雌性，还说那是他的雌性，让她向来自尊心强，又好面子?的艾薇拉成了萨达部?落的笑话！
  桑席怒不可遏，却又拿伯格没有办法，只?能像沃伦表达，像伯格这样品行?的兽人，是无法担任萨达部?落下一任首领的。
  梦境里?的艾薇拉沉默不语，只?是眼眶红了。
  桑席再次叹息一声，面容似乎更加苍老了。
  她微微向前，像小时候那样，把艾薇拉抱进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艾薇拉，放下吧。”
  她的艾薇拉哪哪都好，只?是在伯格这件事情?上?，过分偏执了。
  她老了，陪伴不了艾薇拉太久，只?希望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能看到艾薇拉好好的，身边还有疼她爱她护她的伴侣，而?不是把一颗心都落在没有良心，品行?不正的伯格身上?！
  梦境中的艾薇拉同样回抱住阿嫲，只?是她沉默不语，一直氤氲在眼眶的雾气汇聚成泪，大颗大颗坠落。
  艾薇拉也哭了，只?是没有跟梦境中的自己共感，而?是见到梦境中愈发苍老的阿嫲，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阿嫲老了，终归会有离开自己的一天。
  当时，就?只?剩她一个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