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节

  看到王俊的那一刻，陆令心里松了大半，再看了一眼青山，整个人就彻底放松了。
  仔细地看了看王俊，陆令判断王俊不会轻生，和青山点了点头，青山直接押着王俊，回了这边的传达室。
  陆令也拿出手机，给李军打了个电话。
  李军听说陆令抓到了王俊，非常惊喜，立刻就派人往这边走。
  到了传达室之后，几个保安帮忙找了绳子，陆令暂时把王俊的手绑在了身后，然后和青山一起对王俊进行了搜身，确定没什么东西。
  陆令还是没有松懈，他也没有给燕雨说，就盯着王俊，等着李军等人过来。
  等了大概5分钟，陆令的手机突然响了，李军的。
  陆令有些皱眉，按理说李军这个时候不该把电话打过来！
  思索了三四秒，陆令还是接了电话。
  “你现在在医院吗？”李军急迫的问道。
  “在，我在门口传达室。”陆令冷静地说道，“和王俊在一起。”
  “你说话方便吗？或者说，听我说话你方便吗？”李军道。
  “嗯。”陆令点了点头，示意青山看紧司机和王俊，他往外走了几米，认真地听着李军的话。
  “刚刚，医院主任给我打电话，说杨芸突然疯掉了，主动往外跑，被医生拦住，力气很大，把邓律师都吓坏了。”李军道，“你方便过去看看吗？”
  “不方便，你快点过来吧。”
  “好，5分钟！”
  陆令往屋里看了看，王俊面如死灰，没有什么特别的状态，但……
  几分钟后，李军等人到达了现场。
  楼顶的那俩人和阻拦陆令的俩人已经跑掉了，这个事回头再说，让李队以后再抓，当务之急是把这俩人带回去。
  李队安排人和青山一起把这俩人带上了警车，接着跟着陆令一起去了医院的五楼。
  杨芸的病房是特护病房，本身已经有一些设备，但此刻杨芸已经被带走了。
  屋里有些凌乱，唯一显眼的，就是距离门口大概两米的地方，有一个烧坏了的小车。
  陆令从床边找了一个医用手套，戴着手套捡起了地上的小车。
  小车长度有4厘米，高度只有2厘米，但是里面集成了不少电子元件，很显然，就是这个小玩意让杨芸变成这样。别的东西陆令看不懂，但是这个设备上面有一个喇叭，陆令是能够确定的。
  陆令立刻出门，前往监控室调取这个屋子的监控，可以看到，邓律师出去之后，这个小车就缓缓地驶入了屋子里，显然是有人操控。
  小车进入屋子大概1分钟后，就开始播放某些内容，而这个喇叭显然具有干扰作用，这个阶段的监控完全听不到声音，全是杂音。
  干扰录音设备并非什么高端技术，这种屏蔽器可以发出人耳无法感知的带有随机噪声的超声波，人耳完全听不到这段噪音，但是机器能听到，于是机器就会被强烈干扰。
  从视频里可以看到，杂音出现后不久，杨芸的状态就变了，她变得异常惊恐，表情痛苦地环视四周，整个人开始发抖，她手上本来还有挂着点滴的针头，但她丝毫不顾忌，挣扎着就要下床。
  特护病房本身是应该一直有护士的，但是杨芸的状态特殊，对邓律师比较亲近，对其他人有防范心理，所以邓律师在的时候，这屋里就没有护士。
  杨芸下了床，摔倒在了地上，她挣扎着起床往外跑，而这个时候，地上的小车已经开始了自毁，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监控里，这才听到了杨芸的声音，杨芸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痛苦，这个阶段护士已经跑了过来，而杨芸居然和护士动了手，动作幅度非常大。再往后，就到了房门附近，这个地方是监控死角，陆令就看不到了。
  切换到走廊的监控，可以看到不少医生也跑了过来，用医院的病床车把杨芸带走了。而邓律师这时候也从楼梯间出来，看到这边的混乱，立刻跑了过来，然后跟着医生一起去抢救杨芸去了。
  这个阶段，陆令应该已经在楼顶了，完全不知道这里发生了这么多事。
  陆令这才明白了王俊的计划。
  王俊计划里压根就没有陆令这回事，他喊出来邓律师只是为了这个计划，也只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一直在低头玩手机，应该是为了操作这台小车！
  后续的这些东西，都是为了防止被医院保安追而做的准备！在门口安排两个人，是为了防止被门卫室的保安拦住！陆令和青山的出现，都是意外！
  手机呢？
  陆令突然想到了关键问题，从王俊身上，没有搜到手机！
  是掉在花坛里了？
  陆令觉得不是，应该是把手机给了和陆令动手的那俩人。
  接着，陆令检查了一下刚刚走的路，上了楼顶，从上往下看，也没有发现手机。
  王俊掉下去的时候，陆令还看了一眼，也没有看到有手机摔了出来，接着陆令下楼检查，还问了当时的保安，依然没有看到手机。
  “看来必须得抓住那俩人了。”李军道。
  “我先去看看杨芸的状态，除此之外，必须找邓律师问清楚怎么回事。这个事完全超乎我的意料，这个王俊做事也太果断了……只是，我不这么做，他压根不会出现，这个人可是电脑高手，而且还买通了不少人。”
  “唉……杨芸肚子里的孩子，太值钱了，能引起这么多人惦记……我感觉这次之后，这孩子算是完了，什么孩子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陆令没有说什么，和李军一起上了楼，在手术室门口看到了失魂落魄的邓律师。
  “陆警官……”邓律师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我真的不是同案犯……”
  “过来聊吧。”陆令指了指旁边。
  “好……”
  “人我抓到了，跟我说说，他跟你说啥了？”陆令问道。
  “他说他是警察，他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我谈，还给我看了看警官证，他说他知道杨芸状态不好，让我别说话，小点声，跟着他去安静的地方沟通一下，我就信了……”邓律师道。
  “伪造了警官证？”陆令道，“你应该见过警官证很多次，他拿的像是真的吗？”
  “嗯，看着和真的一模一样，我觉得在医院没什么危险，我就跟着他走了。结果我俩刚刚到楼道那边，一转身就看到了你，然后他就开始往上跑，你就开始追。我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就想着跟你追，但是走了俩台阶，就开始怕，就在原地缓了缓，过了一会儿，就听到走廊有声音，再出来，就看到杨芸被护士和医生围着，然后我就跟了过来，然后就在这里了……”
  “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陆令道。
  “我负责、负责……警官，我真不是同案犯，真不是啊……”邓律师手足无措起来。
  陆令看得出来邓律师说的是实话，这个人虽然想赚钱，但是始终是有她的原则的，她有大好前程，不会轻易参与到命案之中，而且，王俊也不可能随便几句话就把邓律师买通。
  看来这里面还涉及到了招摇撞骗、制造假证，陆令估计这个假证还有手机都给了楼顶的那俩人。
  现在的情况就比较复杂了，李军立刻安排人开始追查这四个人，尤其是楼顶这俩人。
  这俩人是走楼梯下的楼，有一个人脸上全是血，但根本不敢在医院治疗，这会儿早就从医院后门跑了。不过想抓也不是很难，只是需要时间。
  抓人的事情暂且不谈，陆令和医生进行了初步的沟通。
  “状态非常差，”医生道，“为了保住杨芸，孩子肯定是完了，她这个状态，我们不敢强行保孩子，保孩子的话，杨芸就危险了。对了，你们知道她的近亲属的情况吗？”
  “她孤身一人，没有近亲属。”
  “和这边的警察说的一样……唉……”医生叹了口气，也没说啥，接着就去忙了。杨芸的账户里存了几十万，医疗费倒是不用担心，但现在没人给她做决定，医院肯定是救杨芸。在医生看来，杨芸根本就不适合生孩子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陆令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继续在杨芸这里等待已经没有意义，他只能和李军一起把王俊二人带回了办案区。
  司机知道的情况和陆令分析的差不多，就是单纯地被人花钱买通。王俊告诉司机的理由，是王俊要去医院来打人，打完就要跑，给了司机5万。
  “为什么？”见到王俊，陆令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什么为什么？”王俊问道。
  “为什么背叛向斌呢？”陆令问道。
  王俊当然没想到陆令问的是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不存在背叛，我本来就不是向斌的人。”
  “你是谁的人？”陆令问道。
  “我是尚大鹏的人。”王俊道。
  “……”陆令有些无语，“你觉得我好骗吗？”
  “那你觉得我会和你说实话吗？”王俊道，“别问我了，我有啥罪责，我就承担啥罪责。”
  “你有啥罪责？”陆令问道。
  “违反缓刑的相关规定，涉嫌了针对杨芸肚子里的孩子的伤害行为，涉嫌故意伤害致人重伤。”王俊道。
  “涉嫌招摇撞骗？”
  “嗯，加上去也行，你们查到什么，就定我多少罪，没关系。”王俊道。
  陆令也无奈。
  按照我国法律，即便定死了杨芸的流产是王俊造成的，也无法构成故意杀人案，只能构成故意伤害致人重伤，最多只能判有期徒刑。
  而之前和陈守发共同谋划针对杨芸的孩子的谋杀案，也不会判的很重。这不仅仅是未遂的问题，关键问题是，“杨芸的孩子”，作为一个自然人，压根就不存在。
  这次杨芸流产，直接导致“杨芸的孩子”从未出现过，从未成为自然人，因此之前的共谋谋杀这件事，压根就没有实际上要去侵犯的法益。
  陆令甚至都怀疑，因为杨芸这次流产，陈守发的罪责都会下降。当然，陆令并不懂具体的判决标准，他只是觉得这个事变得魔幻。
  至于招摇撞骗行为，如果找不到警官证，也很难说。而那俩人，就算是被抓到了，警官证和手机肯定也销毁了，接着肯定是一问三不知。
  这都是最理想的想法，实际上，因为多个证据链是不完备的，关键证据没有采集到，到底能定王俊什么罪，都是要打问号的。
  “你想要什么？”陆令问道。
  “若干年后，等我刑满释放，我会获得真正的自由。而我现在，我可以确定，我做的事情，不是错事。”王俊眼睛里有些光。
  “你涉嫌谋害杨芸的孩子流产，你觉得这不是错事？”
  “即便我涉嫌，也不是错事。”王俊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被你抓到，我会选择把后面的屁股彻底清理干净，然后会因为我缓刑逃脱一事自首。可惜了，被你抓到了，这是最坏的结果了，我会失去好几年自由，具体多久，看你们水准了。我已经尽力了。”
  “你这些技术，从哪学的？”陆令问道。
  “我的故事……”王俊看了看手上的铐子，“你们没必要知道。你就当我不存在好了。就聊这么多，我知道后续会遇到永无休止的审讯，但是你不会再来了，对吗？”
  “你的意思是，你和我聊是因为尊重我，而其他人你不打算尊重？”陆令问道。
  “是这样，我不恨你，因为你没有错。当然，其他警察也没有错，只是……你说的对，他们我不打算尊重。”
  “你是李建成的人，对吗？”陆令看着王俊。
  “不是。”王俊摇摇头。
  陆令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首先，他能感觉出来王俊没有撒谎，王俊确实不是李建成的人，但是王俊又似乎和李建成有关系，具体的情况还说不清楚。
  “就这样，”王俊道，“再问下去，我只能闭上眼睛啥也不说了。”
  “好。”陆令没有继续讯问，他知道王俊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为了今天的事情，王俊可能已经准备了数年。虽然杨芸只怀孕了几个月，但是王俊参与到这些事情里已经很久了，他在尚大鹏那里帮了很久，绝非简单的双料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