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节

  “好。”
  “嗯，非常感谢。”陆令直接挂掉了电话，然后继续倚靠着栏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概五分钟后，陆令收到了游队的微信，说笔录已经发了过来，陆令回了个“明白”，接着拿出警务通，打开了邮箱。
  时间像是一下子被拉回到两年前，那个风雪夜。
  陆令看着余士可当初写的大笔录，非常非常细致。命案发生的那个晚上，余士可正在屋里创作，而且还在看诡异故事。当时，余士可看故事害怕，还听“好运来”之类的歌曲。（注，102章）
  那个诡异故事，主角就叫“小安”，里面的“鬼”，就是一个没有脸的老婆婆。也就是说，案发那天，余士可看的诡异故事，和陆令今天在网上搜的那个故事，是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的作者，是余文乐。
  除此之外，陆令还发现，余士可的大伯、大伯家的儿子，都是警察，并且就在c市。大伯家的儿子，就叫余文乐。
  从小到大，余士可的父母，就拿堂哥和她比，还殴打她。也正是因为堂哥写东西，余士可才开始写东西，最终创作了剧本杀。（注，123章末尾）
  陆令开始回忆《蝴蝶之生》的内容。
  老实说，陆令今天看过余文乐出版的悬疑小说，他感觉远没有《蝴蝶之生》精彩。在《蝴蝶之生》里，从故事的一开始，到中间各种巧合，再到故事即将完结的时候，大家都只会觉得这个题目是个寓称，跟真正的“蝴蝶”反而无关。但是到了最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被困住的蝴蝶，确实真的脱困了。
  陆令是比较了解余士可的，他知道这个本子也确实是余士可的风格。也就是说，至少陆令看来，余士可是比余文乐更优秀的作者，但可惜走了歪路。
  陆令想了很多很多，边想边散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回了特警总队。
  特总这个院子，能给人无限的安全感，陆令一进院子，就立刻感觉到了一种由内而外的放松。
  走着，走着，陆令拿出手机，给燕雨发了个信息：“老大，你们在c市没什么事的话，了解一下余文乐一家人。我刚知道，余文乐是余士可的堂哥。”
  “好。”燕雨很快就回复了陆令。
  二人没再聊天，陆令也回到了宿舍，洗了个澡。
  洗完澡之后，陆令打开微信，没有新消息，就刷了刷朋友圈。那几个大学生，喝完奶茶还是觉得不过瘾，接着去找了个地方玩vr游戏去了，也真是精力旺盛。
  陆令又看了看给自己点赞评论的内容，接着收好手机，睡觉。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陆令起床，去食堂吃饭，见到了赵逸帆等人。
  “陆队！”赵逸帆过来打招呼，“昨天我给你评论，说请客，你都没理我！升官了不请客，过分了啊！”
  “就是就是，”其他3组的人也附和道。
  “我以为你们在外面执行其他任务呢，”陆令拿出手机，“你看看，昨天这朋友圈100多个赞，评论太多了，没注意……”
  陆令翻了翻：“诶，不对啊，你没给我评论啊。”
  “啊？”赵逸帆不服，拿出手机仔细地看了看，“是不是你给我评论删了？我昨天明明评论了。”
  “你是意念评论的吧，我闲着没事删你评论干嘛？”陆令仔细地看了看赵逸帆，“赵队，你昨晚没睡好觉吗？我怎么感觉你状态不太好？”
  “昨晚睡得还行，”赵逸帆道，“不过最近确实有点忙，你们走了之后，最近事情又不少，我们这是刚刚回来整休。”
  “那你昨天就是状态太差了，”陆令道，“你现在精神非常疲惫，不光是你，你们队伍也都这样，我看你们的状态，最近应该是遇到了一个非常不想做的事对吧？是不是因为特殊原因，还不得不做？”
  “你这眼力确实绝，”赵逸帆道，“是啊，有个领导交办案件，忙了十多天，可算是休息了。”
  “很麻烦？什么大案？”陆令道，“方便说吗？”
  “不太方便，倒不是因为案子大，就是……”赵逸帆靠在了陆令耳边耳语了几句。陆令没有点头，叹了口气：“忙完了就好，早点吃饭吧，我今天要回辽东，回去晋督培训。”
  “嗯嗯，恭喜恭喜，来，早饭一起吃，聊会儿天。”
  赵逸帆最近搞的案子，还真是不复杂，某人的狗丢了，职业小队找了十多天，最终确认狗死了。一个小事，从头到尾忙了这么久，最终也没啥好处。
  赵逸帆这个事，陆令听着都很不爽，但是能说啥？啥也不能说。这件事，一下子冲淡了他晋督的喜悦。
  吃完饭，赵逸帆开车送陆令去了高铁站，陆令坐着9点17分的高铁，上午10点45，到了辽东。
  “游队！”陆令一出站，就看到了游少华，“你怎么来了？”
  “算了算时间，你看是坐这一班高铁，”游少华笑道，“怎么样，我也是老侦查员了吧？”
  “厉害厉害，”陆令道，“游队，那你说，我是回来干嘛的？”
  “你一个人？”游少华看了看陆令后面，“怎么一个人来了？你这提讯向斌，还得我给你配个人啊？最近都忙死了，每年十月，你也懂。”
  “不不不，我一个人回来接受培训的。”
  “你？接受培训？”游少华道，“你还需要接受培训？辽东谁能给你培训啊？”
  “司晋督啊，”陆令道，“你看我也27岁了，也老大不小了。”
  “哦哦哦，司晋督倒是得回来，我两年前就……”游少华突然反应了过来，“啥？？？你司晋督来了？”
  “嗯。”陆令平静地点了点头，本来在赵逸帆那里被冲淡的喜悦，又回来了。
  “你等会，我给你们所长打个电话，”游少华拿出手机，就给治安大队长王兴江打了过去。
  “游队，啥事？”王兴江还没睡醒。昨天晚上出去抓黄，忙完都五点多了。
  “你还睡觉呢？那回来再说。”
  “没事没事，这都十一点了，醒了也就睡不着了，啥事？”
  “陆队长回来了！”
  “哪个陆队长？”王兴江有些疑惑。
  “陆令啊，回来晋督了。”
  “他工作两年，晋督了？”王兴江慢慢扶着床坐了起来，陷入了沉思。
  警督是什么很高的级别吗？并不是。每个警察工作十年，基本上都能晋升警督。见习警一年，后面的警司是三年一升，晋级并不难。警督后面也不难，如果不卡级别的话，4年一升，8年就能到一级警督，也就是两杠三，普通警察的极限。考虑到两杠三最起码也得是正科待遇，在很多小地方会被卡级别，有点警察到了两杠二就上不去了。
  一般来说，警察的晋级速度都追不上警衔的升级速度，但陆令超过了。
  陆令刚刚转二级警司（本科生转正是三级警司，硕士转正直接二级警司）不满一年，直接越过一级警司，这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职务上直接提了正科，以至于警衔必须提前晋升。
  游少华和王兴江，作为东安县的刑警大队长、治安大队长，也都是副科罢了。所有，从职务上来说，陆令现在已经比游少华、王兴江要高了。
  “估计是吃了壮y药了，”游少华道，“王队，作为陆队长的老领导，我采访一下你，有何感受？”
  “去去去，你们刑警还是太闲了！我接着睡会儿。”王兴江说着就要挂断电话，但就在电话被挂断的前一刻，扬声器里还是跳出来了一句话，“晚上吃饭喊我。”
  王兴江这边的电话挂了之后，游少华围着陆令转了一圈：“你这也太快了，这才几天啊？几天不见，我得喊你陆队了，真行……你们这小队，看样子编制上已经属于省里了吧？不然的话，咱们县局下面不可能挂这样的大队。”
  “编制我还不太懂，没问，这事我不操心，”陆令摆摆手，“游队，可别整这些，这职位有啥用啊？我们队伍也就六个人，我还是副队长罢了。”
  “这么说，燕雨也提正科了？真快啊……你们这个职业小队，也太夸张了。”
  “没，整个职业警察的全国9个小队，也就我……”陆令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为啥……”
  “得，算你狠。这次去司晋督，除了你，都是工作满10年的民警，也不知道他们别人会怎么想……”游少华道，“这都应该让你上个警察网的热搜。”
  “不能吧？”陆令摇摇头，“领导们都那么低调，怎么可能往内网上发这样的内容？”
  说着，陆令好像想到了什么，感觉自己说的话不太准确，连忙拿出警务通，打开了公安网的内网，赫然发现他的头像就顶在上面，配图用得上陆令上次被媒体采访的照片。
  “我收回我之前的话，不过问题应该也不大，公安内网，我平时半年都不带看一次的……”
  “你还是少说几句……”游少华叹气道，“你这次回来，我都心虚，你少说话啊。听我的，能不说，咱不说。”
  第599章 有点复杂
  陆令这次回来，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大家看待他的状态纷纷发生了变化。倒也不是说生疏，主要是都更尊重他了。本来陆令以为，晚上就他、王兴江、游少华三人吃个火锅就是了，没想到局里的主要领导居然都来了，不仅如此，检法的领导也来了两位。
  不过，幸运的是，现在是一级勤务时期，谁也不能喝酒，也就是两个多小时，饭局就结束了。
  “可以啊，”饭后，游少华拍了拍陆令的肩膀，“现在这种场合见得多了，适应能力很强啊。”
  “还有比这更简单应付的场合吗？”陆令笑道，“大家对我，全是善意的。”
  “确实啊，而且没人不羡慕你，”王兴江从一旁出来，“走，才晚上八点多，还有人在等你。”
  “我能去吗？”游少华道。
  王兴江白了游少华一眼，没搭理他。
  “还有一场？”陆令好像明白了什么，“咱们所的吗？”
  “嗯，走吧。”
  陆令跟着二人，从鱼馆离开，去了一家烧烤店，一进屋就看到了不少熟人。
  孙国龙、苏亮臣、周新新、张本秀、王平、曲增敏、李静静。
  “没等你，我们先吃了，”孙国龙站起身来，喊了服务员，“再加点串！”
  “不用不用，我吃的不少，吃不动了，”陆令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孙所、苏师傅、曲师傅……”
  说着话，陆令也跟着坐下，和大家聊起了家长里短，这段时间里，最大的事情，莫过于所里新安排了两位警察和两位辅警，周新新原地提拔为副所长。
  苏营镇派出所的这些长辈，陆令每次看到都觉得亲切，说起来每个人都很普通，但陆令觉得，普通人才是真正的人。不普通的人，要么升华了，要么出问题了，相处起来可真是不舒服。
  和大家聊了一会儿，陆令拿果汁和李静静也碰了一下杯，李静静没说啥，就只有微笑。陆令懂，“只愿无事常相见”，李静静现在过得比以前安稳多了，只不过还是单身。
  陆令和李静静坐的比较近，就问道：“静静姐，看你状态，比以前好了很多啊。”
  “还行，我们就是日常工作很规律。口罩这个事情不过去，我们就是三班倒。这次运气好，我昨天刚刚从单位忙完出来，现在休息十五天。”李静静道。
  “那挺好，人嘛，活的就是个精气神，”陆令挺高兴，“等口罩的事情过去，就更好了一些。”
  “嗯，”李静静道，“现在我挺满意的。说实话，看守所、监狱这种工作，要是三年前，让我从魔都回来，就直接过来做这个，我还是会崩溃，因为实在是太无聊、太熬人了。但我在乡镇派出所工作了这么久，我现在明白，平平淡淡才是最真实的我。我和你又不一样，没必要和你比。”
  “由奢入俭难啊，谁都不愿意走下坡路，你说的我完全能理解，”陆令道，“不过，上次去提讯向晓涵的时候，看到你，我还挺惊讶的。”
  “我也惊讶，”李静静道，“那个向晓涵，在我们那边挺有名的。”
  “哦？”陆令道，“她已经死了吧？注射死的？能给我讲讲她的事情吗？”
  “嗯，注射死的。”李静静道，“她是我们监区，最漂亮的一个女孩，比我长得漂亮，真没想到，她这样的女孩，就这样死了，陆令，这个案子是你搞的，你说，为什么呢？”
  “为什么？”陆令有些不解，“杀人偿命，很正常吧？”
  “这个我知道，”李静静道，“正好聊到这里，我给你讲讲。我负责的那个区域，关押的人比较少，但是只要有要枪毙的，都在我那里。咱们辽东地方不大，女死刑犯少，我来这里这半年多，也就遇到两个。”
  “第一个是一个杀人犯，这个女的和村里的人闹别扭，拿刀砍了邻居，造成邻居一死一重伤，这女的就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她到死的时候，还是梗着脖子，认为自己没什么错，我和她也没交流过。第二个就是向晓涵，她进来的时候，我们都很吃惊，所有的女管教都来看她，真漂亮。向晓涵也不怎么说话，我知道她也是杀了人，但是我和她也没太多交流的机会，就是日常做一些问询。死刑犯也需要定期去问询，了解是否有冤屈、是否有立功想法、是否有自杀倾向……”
  “你也知道的，即便是死刑犯，也不能让她在监室里面自杀了，所以日常也要了解。向晓涵她不理其他任何管教，也就能和我聊几句，可能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年轻的女孩吧，”李静静想了想，“有一次，她跟我说，她想抽根烟，我没有，也没法给她，就拒绝了。后来，她想喝可乐，这个我倒是有，给她倒了一杯，也就是一次性纸杯那种。他们这些死刑犯，都是在这等死的，说不定哪天，突然就被带走，领导担心出问题，还是能给一些善待的。”
  陆令点了点头：“只是我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生活的一面。”
  “你还记得你审讯那次吗？她说没有人能够控制她，还说想让你和她一起尝尝死亡的滋味，当时我吓了一跳，第一次发现她很危险，所以后期就很少沟通，直到她被注射死刑之前，那天，领导主动给她的伙食里加了可乐，当时我们都懂是啥意思，向晓涵也懂，但是她一点都不怕，反而是有些享受的感觉。后来，我送她离开看守所，问她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托付的，她说她知道她错了，她确实错了，还说不应该争取不属于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