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节

  ……
  燕雨这边，经过半个夜晚的查证，终于发现了一些问题。
  目前，还没有对所有宿舍进行大检查，核查主要还是集中在监控和材料上。
  有两个人是一定有问题的。
  第一是和青山掰手腕的壮汉，另一个青山宿舍的老三。
  监狱的录像保存的不短，燕雨甚至可以看到从青山到了劳动监区以后，一直到今天离开之前的所有录像。这么多录像，燕雨一个人看不完，但狱警不少，都在整理。
  “当时这个人往他床上泼水，”高队指着一段视频道，“有没有可能当时的水里有lsd，后来水干了，参与的lsd留在床铺上，然后今天刚好被石警官沾到了？”
  “时间太久，不可能的。lsd在水中会水解，保存不了太久。”燕雨摇了摇头，“从目前的线索来看，这个掰腕子的壮汉，也就是5号，他一定是投毒的人，只是这个人是老油条，不可能承认，而录像又无法全覆盖。”
  “5号在这个监区里也算比较有名，他刚进来就和别人打过架，被严肃处理过。但是，也因为这个，很多人都怕他，虽然他不是什么老大，但地位也不低。监狱里能驱使他的人，不会多。”高队解释。
  “所以，这里面谁是他老大？谁能驱使他？谁这几天和他长时间沟通过？”燕雨问道。
  “我们现在……”高队叹了口气，也就和燕雨实话实说了，“自从2020年年初，咱们这边就一直是三班倒的制度，工作15天，休息15天，再隔离15天。也就是说，每个狱警在监狱里待半个月，接着就要出去一个月。所以，没有任何一个狱警有能力掌握监区的人际关系。一方面是人手不够，另一方面动不动出去一个月，很多人际关系就变了。”
  这要是以前，狱警每周上班五六天，隔三差五值班，狱警想掌握监区的主要关系网很简单，但这两年，客观因素摆在这。
  也正是因为特殊的环境，才能产生特殊的问题。
  “至于最近和他长时间沟通过的人，数量比想象的多。比如说在食堂吃饭，监控只能看到影像，不可能知道他们在聊啥。虽然吃饭不允许喧哗，但是基本上都在小声聊天。”高队有些头疼，“近一周，和5号沟通超过5分钟的，有13人。”
  “有和5号、老三都聊过的人吗？”燕雨问道。
  “还在查。”
  “我大概看了看青山的一些录像，他最近唯一的问题，就是收拢了一批小弟，因而和其他人有了冲突。这还只是初步阶段，就直接用了lsd这种大招？”燕雨有些疑惑。
  在看这些录像和材料之前，她还以为青山惹了很多人，但现在来看，这充其量是“帮派斗争前期”。
  “可能是我们核查的情况还不够……”高队实在是太被动了，领导也总问他进度，搞得他有些焦头烂额。虽然他是今天的值班领导，但并不代表他就清楚所有的事情。所有事他都得去问、去汇总。
  “这不符合基础的斗争逻辑，”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但燕雨逻辑依然清晰，“能弄来lsd的人，一定是有实力、有野心、有智商的人，这种人不可能会意气用事，所以他一定有目的。到底是什么，能让他这么早使用lsd？”
  燕雨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高队听得眉头一皱：“燕警官的意思，是我们隐瞒了什么东西？”
  “高队，我不可能怀疑你，”燕雨摇摇头，“但是，在我理解的逻辑里，要么，lsd对于下毒者来说算是常规手段，用过至少四五次；要么，青山对他们来说非常特殊。”
  燕雨的话很直。就是告诉高队，要么你们的人都是低能，四五次都发现不了；要么你们的人泄密，把青山的部分情报泄露了，使得青山被针对。
  高队怎么会听不出来燕雨的话，他沉默了。被燕雨指着骂还不能反驳也是够难受的。
  想了想，高队还是反驳了一句：“泄密不可能，那帮坏人要是知道石警官是警察，肯定躲得远远的，这样下毒岂不是找罪受？”
  “我们现在分析两条路，”燕雨拿出纸笔，画了起来，“第一条路，如果敌人知道青山的身份，那还对青山用毒，那要么是想赶走青山，要么就是示威。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示威。”
  “这样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肯定会迎来监狱的大检查等。”高队连忙说道。
  “常规角度来分析，确实是弊大于利，但如果敌人所求更大，比如说要想在他的团队里建立威信……”燕雨说到这，停了下来。
  “算了，先分析第二条路。”燕雨接着道，“如果他们不知道青山的身份，只是觉得青山是个愣头青、壮汉，那么对青山使用lsd，就可能有两个目的，拉拢或者报复。无论是拉拢还是报复，都不可能直接要药物解决，肯定后续还有人介入。从青山宿舍的布局来看，介入的人肯定是他下铺的老三。只不过，青山过早地发现了问题，没有给老三机会。”
  “这个说法我认可。”高队松了一口气。
  “高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燕雨看向高队。
  高队刚刚放松的神经陡然一紧：“你的意思是，这意味着，5号、老三，甚至老三宿舍的好几个人，他们都知道lsd的相关情况？你的意思是，在我们监狱，这个东西近乎被滥用？”
  如果是24小时之前，有人告诉高队这个事，高队一定会骂回去。
  但现在，他不能。
  “滥用倒是不可能，”燕雨想了想，“但这绝对不是第一次被使用。高队，没有办法，您这边也必须正视问题，我可以说直一点，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发现你们监狱有问题，我们也不会来。”
  “这倒也是，你们是专业的……”在破案办案方面，高队和燕雨肯定是没法比的。高队说这句话，确实是真心的。
  之前，他听说警察派人在监狱查案子，他就觉得是什么漏案、陈年旧案，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这监狱里，有问题！
  “不需要多，只需要一张信纸浸泡lsd溶液，就足够用太久。一张纸裁剪成几百份，可以用几百次。”燕雨道。
  “问题是……”高队还是想解释一下，“普通的信纸，要是沾水泡湿，晾干也是皱巴巴的，不可能看不出来吧？”
  “有办法的，如果纸张沾水，先用纸巾把水吸干，然后用夹板夹紧，在冰箱里冷冻一天，纸张基本上就正常了，”燕雨解释道，“纸张被水泡后，纤维之间的氢键被切断，如果自然晾干，不同部位失水速度不同，就凹凸不平，但是如果压紧冷冻，虽然纤维还是断了一部分，但挥发均匀，褶皱会少很多。”
  高队再次沉默。
  可能是困，可能是太多的事让他不知道如何思索，总之，高队用力挤了挤自己的脑袋，试图找出一个解决的问题的路子。
  这监狱，简直就是一所监狱。
  狱警并不属于公安系统，而是司法系统。
  警察的概念，要大于公安的概念。检察院、法院、司法局、监狱都有自己的警察，但他们并不是公安，虽然穿着制服，虽然有行政权力，但是要说破案，那和别的公务员差距不会太大。尤其是监狱，看似天天接触罪犯，但大部分狱警一辈子也没搞过一次案子。
  这样的案子，这个时间、这个状态，对于高队来说，难度太大了。领导问的问题他只能勉强答一下，而燕雨问的问题，他根本回答不了。
  要不是特殊时期，他真的想撂挑子，这个事交给能者上。
  “高队？”燕雨发现高队状态不好，轻声喊了一下。
  “燕警官，”高队叹了口气，“您先休息。现在，石警官已经康复，监狱这边，明天还要安排大检查。这样，我再回去开个会，再重新沟通规划一下。等有了新的线索，我会及时分享。”
  “高队，”燕雨道，“我知道您现在压力很大。我还是之前那个请求，等你们大检查之前，把情报告诉我，我重新编辑一些情报信息，你们趁着大检查一个一个查点的时候，把情报告诉我们里面的陆警官。”
  “好。”高队显然有些无精打采。
  燕雨本想激励高队两句，但想来人家年纪比自己大很多，只能摆摆手，让高队从玻璃对面离开。
  高队走了之后，燕雨也找了个地方先休息。她也很累，在监狱外面的等待大厅里，倚靠着椅子，直接就睡了过去……
  ……
  第489章 监狱风云7
  98号一直都没睡好，炎炎夏日，他依然把被子盖好，缩在了墙边，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从青山下床离开宿舍，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一开始，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青山迟迟不回来，宿舍里就多了窃窃私语的人。
  宿舍里晚上只关明灯，暗灯还开着。当然，这所谓的暗灯，一点也不暗，只是没那么刺眼罢了。98号看到，青山下床之后，宿舍的老三、老二等人就一直在偷偷聊天，声音很小，98号这里完全听不清。
  但是，他可以肯定，聊天内容和青山有关。
  监狱里，大晚上这样自己出去就不再回来的事情，非常之少。
  监狱是个磨灭个性的地方，每天枯燥而重复的生活才是正常的。
  青山到底怎么了？生病了？不可能啊……98号很清楚，青山有多强，今天睡觉前还聊天，这会儿就突然病了？
  如果青山不回来了，自己怎么办？
  没有办法。98号思索着自己近期做的事，觉得自己可能完蛋了。
  98号是个老实人，只是脾气不太好。一年之前，因为开车路怒症，遇到一辆挡路的龟速车，便疯狂滴滴对方。结果对方敞开窗户就骂他，骂完就踩油门离开。98号气不过，开车就猛追，二车追逐竞驶，后来因为躲闪不及，98号开车撞到了另一辆正常行驶的汽车，并导致这辆车乘客受伤。最后，他因为涉及危险驾驶罪，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以上的这些行为，依然不能否认98号是个老实人，他日常工作一直都是老实、任劳任怨的类型。
  被送进看守所，再到监狱，98号的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他唯一纠结的，就是当初没有超过那辆车。
  虽然那辆车也被处理，但根本没判刑。这事同样让98号很难受。
  到了监狱，98号依然奉行着老实人原则，但心中的鱼鲠让他不愿意低头，也不愿意拜大哥，就准备本分地混过这三年。
  真气啊！
  这种梗着脖子、没什么本事、脾气不好还没本事、胆子不大而且心还不狠的人，在监狱里最容易受欺负。
  98号选择了默然对抗。
  他不是有本事，他就是不服。至于为什么不服，可能要怪当初那辆车。
  之所以拜青山当大哥，除了青山强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青山没架子。他不愿意接受很多老大的臭架子，觉得青山可以跟随。
  很多普通人就是这样，没能力还不愿意受一点气。
  跟了青山之后，他迅速开始拉拢其他小弟，这几天已经初具规模。
  这个节骨眼，青山走了……
  迷迷糊糊地睡醒，早上吃饭的时候，青山还没有回来。
  吃完饭之后，很快地，整个监区就开始了新一轮的大检查。
  每一次大检查，都不会提前告知。每一次，又都能搜出来一些东西。
  在监狱里，违规夹带的东西，是不会永远消失的。
  与此同时，监区也颁布了三条新的规定。
  第一，从今天起，晚上睡觉使用明灯，屋内彻底亮着。与此同时，所有囚犯睡觉戴眼罩，贸然摘下眼罩行动的，视作违规。
  第二，劳动监室，每天晚上有一个人安排通宵值班，严管宿舍内私下聊天、乱动的行为。如果有此类行为被狱警在监控里发现而没被值班者发现，那值班者同样面临重罚。并且，值班人员并不在自己的宿舍值班，而是跨宿舍值班。
  第三，监狱内部建立更隐蔽的举报渠道。每隔一周，晚上活动期间，所有人发一张a4纸，每个人必须在上面写50字以上，可以写歌词也可以乱写，但必须写，写完后记名上交。如果举报内容查实，不会直接公开，而是会替举报人申请减刑和加分。
  大检查这就开始了。
  一间间宿舍排着开始，一个个囚犯挨个出来、搜身检查后暂时留在外面，等室内检查完毕才可以回去。
  这一次，除了常规检查之外，还有缉毐犬参与检查。这些都是功勋犬！
  美中不足的是，警犬可以进来，训犬师却不能进。只能让监狱的狱警带着警犬检查，好在这些警犬都非常聪慧，被主人嘱咐了几句之后，就知道要听从狱警的指挥。
  犯人一个一个地出来，陆令出来的时候，正好和一名狱警擦肩而过，狱警随手给了陆令一个小纸团。狱警的动作，别的囚犯没看到，别的狱警也没看到。陆令的身份目前高度保密，就大部分狱警都不知道陆令是警察。
  ……
  “燕队。”上午九点多，高队顶着黑眼圈，和燕雨在玻璃窗口这里沟通。
  “高队。”燕雨点了点头。休息了三四个小时，燕雨的状态还不错。
  “你们里面的这一位，需要我们如何配合？”高队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