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秘密（五）

  饭桌上，蒋臣玉一改往日在家被约束后的拘谨，放开了肚皮享用徐妈妈的手艺，红嘟嘟的一张小嘴糊满油光。
  “多吃点。”
  沉明玉回忆那张合照里十九岁的蒋臣玉，白色的衬衫套在他略显清瘦的肩膀上，让人看了只会觉得他是不是营养不良。
  说着，她又往他碗里添了两只红烧鸡腿，徐家和见状，语气酸溜溜地道，“有了好朋友就忘了舅舅了。”
  蒋臣玉闻言，主动夹起碗里的鸡腿放进徐家和碗里，“叔叔，你吃吧，不要生明玉妹妹的气。”
  餐桌上的三人微微怔愣，后一秒发出发自肺腑的笑声。
  “叔叔逗你的，你吃吧，叔叔不喜欢吃鸡腿。”
  徐家和也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孩子，温暖干燥的手掌揉乱他那头乌黑的头发，心想等这段时间忙过去了，问问自家老婆大人能不能再要个像这个小家伙一样可爱的娃。
  蒋臣玉并未让徐家和将那只鸡腿回到自己碗里，转头又跟沉明玉聊天，内容大都关于最近看的动画片。
  沉明玉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毕竟她现在的重心都放在了如何寻找蒋爸爸公司高管猥亵儿童的证据上，出神地盯着面前的瓷碗，眼神都失去了焦距。
  “明玉妹妹？”
  蒋臣玉碰碰她的胳膊，试图唤回她的思绪。
  “怎么了吗？”
  沉明玉堪堪回神，夹起一筷子辣椒送进嘴里，嗯，这辣度很提神醒脑，完全拽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你是在想什么吗？”
  他问。
  “没啊。”
  沉明玉晃着腿，眼神掠过正和母亲交谈的徐家和，最后停留在舅舅身上，牙齿咬紧筷子。
  舅舅，你可是我的靠山啊...
  徐家的午餐结束，陈云芳还没有来接蒋臣玉回去，沉明玉担心那个叫迈克的外国人还在蒋家，见陈云芳这个时候还没来，巴不得她来得再晚点。
  可惜，陈云芳还是在结束午餐的一个小时后接走了蒋臣玉，不过幸好那个迈克也已经开车走了，她也就稍微放下了心。
  几天过去，蛋黄已经可以靠自己爬出窝，一路爬到她的脚边喵喵直叫。
  “蛋黄，以后你要和我一起拯救他好吗？”
  沉明玉抱起蛋黄，轻柔地抚摸它的脑袋。
  蒋家——
  蒋臣玉被母亲抱回家时，敏感地注意到父亲的心情不太好。
  蒋爸爸沉默地坐在那儿，眉头紧紧皱着，等看到他时，从鼻孔重重地喷出不悦的鼻息，“臣玉，过来，爸爸有话和你说。”
  蒋臣玉哒哒哒地跑过去，正准备爬进父亲怀里，却听到他说。
  “以后离徐明玉远一点，她不适合做你的朋友。”
  蒋臣玉愣在那儿，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突然要求自己跟徐明玉断开来往，仰起脑袋露出不解的表情，“为什么啊爸爸？”
  蒋爸爸沉默几秒，语重心长地拍拍蒋臣玉的小小肩膀，“爸爸这是为你好，你看他们一家行为举止一点也不文雅，我怕她会带坏你。”
  陈云芳站在一边默默听着，红艳艳的嘴唇轻轻抿成一条线，烦躁地不停摩挲手腕间的女士腕表。
  “可是...”
  “没有可是，臣玉，你要听爸爸的话，不许违背我的意思。”
  蒋爸爸脸色沉下来，想到迈克离开蒋家时的那番话，眼里流露出贪婪又纠结的情绪。
  “我知道了爸爸...”
  蒋臣玉眼里难掩失落，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禁止他和明玉妹妹来往，明玉妹妹一家明明都是很好的人。
  “这才是爸爸的乖儿子。”
  蒋爸爸重拾笑脸，又恢复平常那副平易近人的态度。
  *
  唰唰—
  嘶啦—
  黑暗里，铅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此起彼伏，沉明玉屏气凝神，找寻声音的方位踏着黑暗摸索过去。
  她身处无限的黑暗里不知道走了多久，回响耳畔的沙沙声也愈发清晰，同时伴有少年满含怨恨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沉明玉走近声音的源头，只见小小的一处角落里有个背对着自己的清瘦身影，他穿着单薄的衬衣，头发乌黑。
  “你是谁？”
  她尝试着询问。
  ‘杀了你们...’
  少年陷入疯狂的状态，纤细的右手紧握铅笔，将那些带着怨恨的字体留在墙壁上。
  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他留下的字迹，印满整面墙壁。
  ‘杀了你们。’
  ‘别这么对我。’
  ‘别让他们碰我。’
  ‘爸爸，妈妈，我好痛苦。’
  ‘救救我。’
  蹲在角落的少年站了起来，瘦削的肩膀撑不起洁白的衬衣，显得那样空荡。
  ‘救...救...救救我...’
  他慢慢转过身，那张熟悉的漂亮脸蛋上所拥有的表情是极致的反差，他的嘴角明明在上扬着，可眼睛却堆满眼泪。
  而在他裸露的肩膀与锁骨上，布满青紫色的吻痕，脖颈处甚至还有深深的掐痕。
  ‘救...救...救救我...明玉...’
  他试着朝她走过去，可是他身后却不知从哪儿伸来无数男性有力、肥胖的手，拽着他的四肢将他重新拖入黑暗。
  “蒋臣玉！”
  沉明玉从梦魇中惊醒，一摸额头，竟然摸到满手的汗。
  原来是梦...
  她重新躺回去，出神地盯着天花板，身体很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不会无缘无故梦到这样的梦，除非之前她所设想的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是真的，蒋臣玉的父母或许正密谋着什么，至于具体的，绝对和性脱不开关系。
  恋童癖...
  这个肮脏至极的词汇跃入脑海，沉明玉烦躁地翻身。
  不行，她得想办法把这些混蛋的所作所为曝光在阳光之下，一个一个地把他们送进监狱，另外，最重要的还是必须把蒋臣玉拖出火坑，即便现实中他的结局已经注定...
  “蛋黄，祝我好运吧。”
  她抚摸着蛋黄，语气万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