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月明珠有泪（3）

  此时，沐莹莹主持的电台节目也到了即将结束的时候。“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结束了。欢迎大家踊跃投稿，将自己喜欢的音乐或音乐人告诉我们，推荐几首代表曲目，并写下相关的乐评或感想。我们会挑选其中的佳作，在接下来的节目中播出。让我们在下一个周叁的中午，再见!”
  这天晚上，林羽在宿舍里，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嗒嗒嗒”敲打着文字。自从与徐若楠不再有任何联系后，他也完全放弃了在纸上用笔手写文章的习惯。因为林羽觉得，这世上已经没有其他人值得他为其专门手写书信。李翎轻?她也没有这个资格了。
  不一会儿，胡宇宙回到了宿舍。
  “今天回宿舍蛮早啊。”林羽说道，“这才晚上八点半呢。”
  “嗯，是啊。”胡宇宙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你怎么了？”看到他神色有些憔悴，林羽不禁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了，谢谢兄弟关心。”
  但林羽不觉得胡宇宙只是单纯地“累了”。这几天，他都没去上课，课上的点名都是林羽替他顶的。
  “我说，前几天你不在学校里，是不是跟她一块儿出去了？”
  这几天，同样不在课堂里的正是王若筱，不过她已经提前跟辅导员请了假。
  “是啊……啊，不是。”胡宇宙随口而出后，立刻又改了口。
  “在兄弟面前就别隐瞒了。”林羽道，“说吧，是不是她约你的?你们去了哪儿？看你这一副肾亏的表情，你们出去开房了罢?告别处男了没有？”
  胡宇宙没有回答，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委屈，最后双眼开始流泪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是在干嘛啊！”林羽责问道。
  “兄弟，我好难受……”胡宇宙哽咽着道。
  “难受就去整两杯。”林羽道，“走，我陪你撸串去。”
  林羽和胡宇宙来到了学校西门外，“西门吹雪”的烧烤摊。林羽点了烤韭菜，烤羊腰，烤脆骨等各式各样的烤串，又要了几瓶大乌苏。这时他突然想到胡宇宙一喝啤酒就会醉倒，于是问老板道，“老板，你这儿有白酒不?”
  “偶买噶，有啊，不过只有红星二锅头。”
  “可以，红星二锅头很好，来一瓶。”
  “好的。话说回来，上次和你一道的那个姑娘呢？好久没看到她来了。”
  “她……她呀，已经不在这个学校里了。”林羽说着，发现自己突然小声哽咽了一下，但立刻装作很随意的样子说道，“她不上学了，她找到了一个好老公，明年就结婚。”
  “哦买嘎，那挺好。”
  想到那边还有一个伤心人坐着，林羽立刻调整好状态，拿着酒坐到了座位上。不一会儿，烤串也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好了，现在酒有了，肉也有了，就差你的故事了。”林羽说道。
  “几天前，她找到我，说想让我陪她去一趟周庄。”胡宇宙道，“她说，最近那边下雪了，很美，她想去看看。”
  “嗯，请继续，我听着呢。”林羽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一根烤羊腰。
  “我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同时我也暗自下定决心，这次和她约会，一定要跟她表白。其实我跟她已经两人相处过很多次了，但每次都没有我想要的结果。我们去过上塘街，去过古城大剧院看枯燥乏味的先锋话剧，还和她在外面吃了好几顿饭。有一次，我半夜里被她电话吵醒，她说心情不好，想约我出来走走。我困得要死，但也立刻就穿好衣服出门了。唉。”
  “确实，你已经和她两人相处了许多次了。刚才你还漏了说，一大早和她去图书馆自习的事情。至于那一天我看到你舔她脚的那件事，我就只当没发生好了。我想问的是，每次出去涉及到要花钱的场合，是不是都由你买单?”
  “那是当然。男生和女生出去，男生出钱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是啊，尤其在你是她男朋友的前提下。但问题是，你有满足这个前提吗？”
  “唉。”胡宇宙无言以对，只能低头掩面。
  “继续讲下去。”林羽说着，打开二锅头，递给胡宇宙道，“现在是排毒阶段。如果觉得说不出口，就喝点这个。”
  胡宇宙接过酒瓶，稍微犹豫了几秒钟，看到林羽坚定的眼神后，于是终于灌了一大口。白酒入肚后，他仿佛也获得了某种虚假的力量，于是继续道：“总之，我就跟她去周庄了。买的是长途汽车票，这次却是她出的钱。她对我说，这一次是她想去周庄，我是陪客，所以路费理应她出。我们坐的是一大早六点的汽车，她显然前一天晚上没睡好，在车上不到半小时就睡着了，她的头自然地靠在我的肩膀上。她睡着的样子真美啊，长长的眼睫毛，可爱的嘴唇，我想偷偷吻她，可又不敢。但是，如果这次不吻她，可能下次就没有机会了。”
  “你这家伙还真是纠结啊。”林羽咬了一口羊腰子说道。老板在烧烤的时候加入了大量香料，成功掩盖住了脏器味。
  “没错，我的思想斗争，直到汽车到站了以后才刚刚结束。她也醒了，发觉自己靠在我肩膀上后，就立刻和我拉开了距离，带着歉意的表情，好像刚才她对我做了什么与性骚扰有关的事情。我也有些尴尬，只能对她说，你昨天没有休息好吧，上车后不久就睡着了。我们下了车，来到了周庄的景区门口，要进入游览区，需要一百块钱的门票。我正要付钱，她突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两本学生证。那是古城大学周庄校区的学生证，凭证可以免费进入。我问她，你怎么会有这儿分校的学生证的?她说，在周庄校区有她认识的人。于是我们进入了景区，那天天很冷，但是并没有下雪，甚至连前几天的积雪都已经消融地差不多了。我们漫无目的地在景区里面走着，现在的周庄属于旅游的淡季，没有多少游客，所以看上去有些萧条。但是，我并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到任何失望的表情。我隐约觉得，她这次来周庄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看雪。这时，她接了一个电话，说话声音很低，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接完电话后，她两眼放光，对我说，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她带着我走到了景区里一家茶楼，喝茶的地方在二楼，下面有一块很大的空地，搭着一个戏台，每到一个特定的时段，便会有演员粉墨登场，唱起高雅的昆曲。由于那天人很少，于是演员似乎也倦了，虽说我听不懂昆曲，但是也能听出来他们今天唱得有气无力地。老实说，当时我的心情也差不多是这样。我们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后，开始点要喝的茶。我点了最便宜的绿茶，她点的是花茶，而且点了两杯。我说，这样两个人就有叁杯茶了。她说不对，还有一个人会来喝。过了一会儿，茶端上来了。又过了一会儿，那人也来了。他和我一样是男的，发型和穿着都比我潮，长相也比我帅气，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她看到他来了之后，十分高兴地向他打招呼，让他坐在她身旁。我们做的是条凳，我坐在她对面，看着他们两人挤在一条凳子上，挨得很紧，是那种十分亲昵的紧。她开始向我介绍他，她说，给你介绍一下，他叫王申，是我的哥哥。哥，这位是我的好朋友，胡宇宙。我和她哥哥礼节性地握了握手，王申说，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照顾舍妹。这时，我突然想，如果这个王申真的是她亲哥哥，那岂不是说明，她带我去见她的家人了吗？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已经完全被她给控制住了。”林羽这时喝了一口啤酒后说道，“从你这次回来后如此萎靡不振的样子就可以说明，这个王申什么的，根本就不是她的亲哥哥。”
  “唉。我们喝了一会儿茶后，王申提议去别的地方转转。走在路上的时候，她挽着他哥的手臂，我则是拖着她的拉杆箱，跟在他们两人身后。我们去了沉厅，坐了乌篷船，中午还去吃了周庄的特色菜。万叁蹄油腻无比，阿婆菜吃起来跟我经常吃的老坛酸菜牛肉面里的酸菜几乎没什么区别。我觉得，自从这个王申出现后，我就彻头彻底成为了配角，一个在一旁发光发热的配角。就这样，我度过了漫长的白天，进入了太阳西下后的夜晚。吃过味同嚼蜡的晚饭后，王申说，不用那么急着回去，在周庄住一晚上再走。她同意了，我也不能不同意。我们找了一家还算可以的宾馆，开了两个房间。王申说，他回学校去睡，明天一早找我们。我帮她把行李放好后，正要回自己房间，她把我叫住了，说想和我聊聊。我同意了，和她坐在床边，聊起了天。她问我，说你觉得我哥这个人怎么样？我说，你哥很帅，很有风度。她笑了笑，接着问道，我和我哥那么亲密，你会吃醋吗？我摇摇头，说不会吃醋的，毕竟他是你亲哥。她听到我这么说，笑容更灿烂了。她又问，如果说王申不是我亲哥呢？我被她这个问题给彻底问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到我呆若木鸡的样子后，她笑着用手指点了点我的脑门，说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他是我亲哥。亲表哥。”
  听到这儿，林羽感觉自己的拳头都变硬了。他问胡宇宙：“你当时听到她这么说后，居然就忍住了吗？如果你还有一点最基本的骨气，自己被这么玩弄了，至少给她一个大嘴巴子呀。”
  胡宇宙摇摇头，道：“我妈教育过我，不论一个女人多么有错，你作为一个男人如果打了她，那么最错的就是你自己。”
  “好吧，你真特么是个绅士。后来呢，你们在房间里有发生什么吗？”
  “没有发生任何事情。我们只是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她说她有点累了，让我早点回房休息。我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后就上床睡觉了。关灯的时候是晚上九点，我睡了一会儿后，在十点半左右醒了。我试着让自己继续睡着，但是没有成功。于是我起身，走出房间，想去她的房间，看看她睡了没有。当时，她房门居然没有关。我轻轻推开一条缝，还没看到里面就听到了她的喘息声，还有床板晃动的声音。这声音，明摆了就是在做爱啊。我偷偷往里面望去，只见她光着身子跪趴在床上，屁股高高撅起，同样光着身子的王申跪在她身后，扶着她的腰，正在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抽插着她。一时间，我居然有些恍惚，只觉得现场看别人做爱比在电脑上看A片要刺激多了。真的，当时的我，真的没有任何感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我只是硬了，握住了自己那根不争气的玩意儿，一边看着她被所谓的不知道是亲哥还是亲表哥的男人操着，一边自己无助地撸着。到高潮的时候，我看到王申拔出了自己的鸡巴，他让她面朝自己跪下，然后他便将精液都射在了她的脸上。我也射了，射在她房门外的门把手上。射完之后，我跌跌撞撞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就睡。我好累啊，感觉自己已经有一百年没有睡觉了。”
  “你知道吗兄弟，听你说到这儿以后，我非但没有一点同情你的意思，我甚至还想笑。”林羽这时道，“但我笑不出来。因为我知道，如果这时候笑你了，我死后肯定会下地狱。”
  “没关系的兄弟，就算你真的嘲笑我，那也是我活该。”胡宇宙说完，居然一口气将剩下半瓶二锅头都喝光了。他舔舔嘴唇，继续说道，“第二天一早，她来敲我的门。我打开了，看到她的双眼都哭红了。我还没开口，她便扑到我怀里大哭起来。她身上的体香让我再次全身发热起来，我本以为昨天她被王申干了那么久，还被颜射，身上应该有精液的臭味，但我没有闻出来。我伸出手，想抚摸她的后背，甚至还想偷偷捏一把她的奶子。但是，她哭完以后立刻又和我拉开了距离。她问我，昨天你看到了，是吧？我想装傻，她却激动地说道，王申他就是个王八蛋，居然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敢强奸!你昨晚肯定看到了，我觉得我已经活不下去了。说完，她就作势要一头撞死在墙上，我慌了，立马拦住她，说，昨晚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既然你被强奸了，那要不要报警?她凄然一笑，说，怎么报警?他已经拍下了我的裸照，还有做爱的视频。他说，如果你敢报警，那么马上全国最有名的网站和论坛上便会出现你的美照还有电影。也就是说，我已经被他抓住了把柄。说完，她又哭了。我没有办法，只能陪在她身旁。后来，她冷静了下来，说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了。我们收拾了行李，买了返程车票，回到了学校。回校后，她跟我说，从今往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我说，为什么？她回答道，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而且你也已经看见了我不干净的样子。我没脸见你了。再见。”
  “完了?”林羽见胡宇宙不再说话后，问道。
  “完了。”
  “好吧，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可怜?如果你确实是这么认为的，那么最可怜的其实就是你自己。”
  “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看，除了你自己，任何稍微有点智商的人听了你刚才讲的故事后都会知道，你被这个女人好好玩了一通。她明显就是跟另一个男人在周庄约了炮，然后让你扮演绿帽奴的角色以增加情趣。你真可悲，兄弟。真的，可悲地不得了。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现在看来也没有瞒着你的必要了。这个女人，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跟其他男人鬼混了。你应该庆幸，在车上看她睡着后没有偷偷吻她。不然的话，你就要品尝到别的男人阳具的味道了。”
  “什么意思？”
  “如果所有的话语都需要解释到最根本的意思，那就真没意思了。”林羽道，“但是，看在你妈的面子上，我最后再解释一遍。你想吻的那个女人的小嘴，曾经含过他人的老二。”
  说完这句话，连林羽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心。两个男人就此在烧烤摊上，再无其他言语。他们默默地喝完了剩下的酒，吃完了桌上的烤串。西门吹雪大约也是多少旁听到了胡宇宙故事的部分节选，于是出于人道主义，他赠送了两人一对烤手枪鸡腿。两人结了账，向老板道谢后，手里擎着鸡腿，勾肩搭背，走路歪歪扭扭地向宿舍楼走去。
  回去的路上，借着酒劲，林羽想要唱歌。他想唱一首歌，用于表达对胡宇宙的唏嘘，同时还想祭奠刘玥悦。终于，他五音不全地唱起了《Yesterday》：
  Yesterday, all my troubles seemed so far away（昨日愁水似东流）
  Now it looks as though they're here to stay（今日愁绪复归来）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噫吁嚱，吾寐于昔）
  Suddenly, I'm not half the man I used to be（忽觉不复少年姿）
  There's a shadow hanging over me.（唯见孤影萦绕身）
  Oh, yesterday came suddenly（噫吁嚱，昨日忽现）
  Why she had to go I don't know she wouldn't say（不知伊人何故去，但知伊人不愿语）
  I said something wrong, now I long for yesterday（或是我尝失言故，昨日易逝求不得）
  Yesterday, love was such an easy game to play（忆往昔，情如儿戏）
  Now I need a place to hide away（无地自容是今朝）
  Oh, I believe in yesterday（噫吁嚱，吾寐于昔）
  ……
  唱着唱着，林羽突然想到，这首歌的旋律是保罗麦卡特尼在梦中听到的。他将这个梦中的旋律用钢琴扒出来后，花了数周时间将其完善。并随意写了几句歌词充数。是的，当时这首歌还不叫《Yesterday》，而是叫《Scrambled Eggs》（炒鸡蛋），歌词是这样的：
  Scrambled eggs,（炒鸡蛋）
  oh my baby how I love your legs（喔宝贝儿，我爱死你的美腿了）
  Not as much as I love scrambled eggs （不过我更爱炒鸡蛋）
  oh we should eat （所以我们更应该）
  some scramble egg（一起吃炒鸡蛋）
  ……
  想着想着，林羽就真的唱了出来。此情此景，用这样的歌词演绎一首悲情的歌，真的是格外的有黑色幽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