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不出睡过的男人

  周末的早晨，是A大后花园最为清静的时候，没有热恋期腻腻歪歪漫步的学生情侣，只有几只圆滚滚的小麻雀，它们在碧绿的草地上蹦蹦跳跳，发出叽叽喳喳的啼叫。余祁惬意地坐在他亲自设计的玻璃工作室内，将窗户半开，欣赏着生机勃勃的景色，呼吸着独属于朝晨的清爽空气。深夜里他长期浸淫在丑陋的背叛、厮杀、暴力中，所以白日更希望远离嘈杂都人群，通常会在人最少的时候来到工作室画图。
  作为教授的他，会用发箍把肆意张扬的微卷长发扎成垂顺的低马尾，穿上随性的浅色条纹亚麻长衫，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小臂的蛟龙纹身，身上也不戴任何彰显个性的银饰，确保锋芒完全被收敛。任谁看了，都无法将余祁与闻风丧胆的黑龙帮少主联系起来。
  因为荣获菲利奖，他被A大破格录取为特聘教授，但他对教学本身兴趣不大，他享受的是建筑美学的本身，除了授课与指导重点学生，对类似于易小玲这样的本科学生，哪怕毕设指导教授挂着他的名，实际上主要是是助导负责，而他对她并没多少印象。
  但现在，流着泪跪地求饶的她，眼神迷离发出娇嗔的她，都在他脑海中不受控地循环回荡。
  他甚至不知该感叹现在的女大学生会去东街找牛郎还是他竟然和自己的学生睡了……
  他撑着头叹气，再看向窗外，脑海中的女人现在正叼着吐司片，一脸愁容地走在通往工作室的小径上。
  易小玲宁愿早起也不想面对情人和男友同处一屋的修罗场，以前她能靠着偷拍解压，现在她见到男人只想退避三舍。因为沉迷男色，她先是高中时失去自由，后来又卷入郑氏兄弟间的不伦恋，昨夜还惹上黑道，靠身体才拯救了自己的生命。
  她沉痛万分地握拳发誓，要彻底戒掉男色。
  眼下，让她先呆在工作室冷静一下，顺便好好推动一下进度缓慢的毕业设计。
  易小玲走进工作室，如她所料，通透的玻璃建筑内素雅恬静，一楼大厅没有人的身影。她心想不会有学生在周末选择早起虐待自己，助导要放假，至于她的指导教授余祁，作为A大最年轻教授，有才华还长得好看，课程永远爆满，日程安排自然也满满当当，根本就没时间管本科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
  想到这里只有自己一人，易小玲变得自在许多，她站在大厅中央，沐浴着穿透玻璃墙的和煦晨光，狠狠地伸了一个大懒腰。
  “嗯～～一日之计果然在于晨啊！”她双手上举，发出大声的感叹。
  “说的没错。”略微沙哑的男声响起。
  她举着手转过身，一位扎着头发的文艺美男从木质盘旋楼梯朝着她走来，宽肩腰窄腿长，眉眼凌厉，但整体气质温文尔雅，这不正是余教授吗？他一脸温柔的微笑，易小玲却莫名心里发毛。
  她迅速收回手臂，恭敬地对他鞠了个躬：“余教授，早上好！不好意思，我可能吵到你了。”她尴尬地笑了笑。
  “没事，看到自己学生这么充满活力，我很欣慰。”
  明明远离她才是摆脱麻烦的方式，但余祁还是忍不住走下楼接近她。
  就当是确认她到底会不会发现吧，他为自己不理智的行为找着理由。但此刻看着眼前变得拘谨的女人，确定她没认出自己后，比起轻松，他反倒觉得不悦更多。
  好歹他们也深入接触过彼此，即使他装扮大不相同，但五官、身材都没变。她对睡过的男人这么不走心的？
  “对了，你的毕设进展怎么样了？”男人压下不快，尽力扮演好和蔼负责的教授形象，“我今天正好有时间可以帮你看看。”
  “那个啊……还不太成熟”易小玲眼神闪躲，根本不敢看自己的老师，她的进度远远落后于既定安排，实在没脸拿出手给这位才华横溢的建筑大师评判。
  “没事，发现问题才更好推进。”余祁不以为然，落座在她位置附近，想要好好指导一下她的作品。
  直到易小玲颤巍巍地拿出自己的作品，他违背天性伪装的温柔态度再也维持不了。他低头审阅着初稿，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低沉，“易同学，你画的这些简直就是……”
  垃圾啊。
  这女人要毕业了，毕设竟然还是这副模样，怎么会有闲心去找牛郎的？
  男人努力咽下脏话，只淡淡地说，“今天你就别走了，呆在这里把它改好再说。”
  易小玲流着冷汗，讪笑着回应：“都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