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来

  观众们猛地心里一紧，接着又惊到怖，冷汗湿透了后背。
  周颠取了自己重孙的性命后，依旧是淳朴老农的和蔼面孔，望向赵起说话时依旧是淳淳劝导的语气。
  可众人只觉得一阵刺骨逼人的寒意，自从这老者周颠出现后，原本擂台战热烈的氛围便荡然无存。
  此时此刻，他们才觉察到，周颠以朴素的形象，平淡的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压制了所有人的心灵。
  这种压制既不来自于权势，也不来自于力量。和赵起那仙佛一般俯瞰众生的目光有一份类似。只不过赵起是仙，是佛，尽管远高于众人，却带有普度众生之感。
  而周颠则是无情，他无论再怎样装扮朴素简单，面孔慈祥和蔼，说话平易近人，仍遮掩不住他那视天下苍生于无物的冷漠无情。
  天下众生，皆为我驱使，皆可以杀之！
  “真人……这就是真人吗？”
  白须老者喃喃道。
  有参赛大佬请来的术法高人同样喃喃提出这个问题，自我解答道：“原来真人和入道的区别，在于入道仅仅只是掌握一个法术，说到底依旧是人。”
  “而真人，已经开始超脱于这个生命层次，已经和凡人有所不同，那是人和猴子一般的差别。”
  “据说真人之上还有神人，那是不是就是飞升得道，成为了真正的神仙？”
  赵起站在台上背负双手，没有说话。
  周颠叹道：“唉，赵道友如此痴迷不悟，真令贫道遗憾。”
  那小水桶里的污水猛然冲上天空，今日为薛东岳选的良辰吉日，天气极好，金黄的阳光柔和的洒在每个人身上，既叫人觉得温暖，又不至于刺眼。但这道污水冲上天空，霎时化成雾气，周颠在其下缓缓念动真言，那雾气聚拢在一起，化成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遮挡了秋日烈阳，阴影笼罩在会场上所有人心头上。
  乌云落下一滴水滴。
  周颠在水滴上轻轻一弹，那水滴化成一道黑光，向赵起激射而去。
  赵起没有躲避，那水滴擦着赵起的耳边而过。
  轰隆！
  赵起身后的高台墙壁轰然炸开，如同被一枚炮弹击中爆炸一般，那钢铁制成的骨架如同纸张脆弱，塑料板更是几乎融化，剩下的碎片向后猛飞出去。
  全场大惊失色！
  每个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许多人手微微颤抖。
  先是经历了金麟的刀法，再是了解了李锋的剑术，然后是叶青神秘莫测的无影功无影手，这些已经足以使人惊颤，发出不虚此行的感慨。
  可到了赵起一挥败武者，周颠凌空救人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高手，那是远远超出金麟李锋叶青这些人层次的存在。
  但即便是那种境界，像是吕志兴这些人，觉得这些人毕竟还是草莽英雄，赵大师若非医术高明，德行服人，单凭这武力，绝不至于让吕志兴服气，毕竟吕志兴自信就算是叶南天也不敢随便杀了他，他毕竟是和市长有关系的人。
  然而，当看到周颠一滴水滴足以媲美小型炸弹的时候，吕志兴这样的非地下势力的正经老板，已经不存一点侥幸了。这根本不是人力所能为。
  至于那些地下势力，更是早早就服了。像是白须老者铜手男子清秀女子等人，原本还不服气金麟李锋，后来见了叶青赵起也只是拜服。
  但挥手聚乌云，弹指炸墙壁，这等威力已经足以单枪匹马叫板一些小国家了。
  至此，他们才算真正明白了什么叫真人。
  这就是真人！
  周颠缓缓道：“你现在还是痴迷不悟吗？”
  这一句话说的很慢，语气依旧是平淡，波澜不惊。这老者似乎一直都很从容，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众人只想劝谏赵起接受周颠的要求，他们全身都已被汗湿透。
  但摄于周颠的压力，没有一个人敢出大气，更不敢说一个字。便是李锋雷雄纵有相救之心也被死死压制住了，只有吴幼仪站起身，顶着压力说了一句“周真人，可以坐下谈谈吗？”，但无人理会。那真的是有种食物链压制的感觉，如一只老虎路过一只小鹿身边，小鹿只有拔腿就跑。只是他们已经被震慑的连动都不敢动了，只能乖乖等着周颠发话，是生是死，皆在周颠一言之中！
  赵起若不答应，众人知道他的下场只有一个。
  死！
  赵起突然仰天大笑。
  他笑得如此畅快，好像多年的愿望终于要得到满足一般。
  他没有被周颠的气势压制住一点点，这漫天的寒意在赵起身上竟全部化为无效。
  不由得他不笑。
  一名小小的真人，不过通玄境的境界，竟然在他渡劫仙尊面前谈道说理。
  他之所以没立刻动手，只是想看看周颠的法术到了什么程度。
  通玄通玄，一入通玄，神通自成。这聚集乌云，弹水如雷的手段，不过是真人普通的手段而已。武者带武器一刀下去大概和步枪威力差不多，而和宗师并列的真人，自然可以轻易做到小型炸弹的威力。
  这只是真人的初级手段，看周颠似乎在通玄境待了一段时间，练出了什么本命法术。
  这等战力，因为来无影去无踪，所以足可暗杀小国首脑，影响一个地区。
  然而，正面交战，根本扛不住正规军一个连，重火器火网交织之下，便是真人宗师也要饮恨。
  这等战力，赵起向来都是不屑。
  赵起道：“你练的是养道胎吧。”
  周颠脸色大变。
  乌云中雷声滚滚，电光闪闪，落下足足七滴水滴，漂浮在周颠胸前。
  这视天下人为奴仆的真人周颠，仅仅只因为赵起一句话，而破了那看似永恒不变的慈祥面容，平淡语气，冷漠心境。
  周颠紧紧盯着赵起，道：“你知道什么是养道胎？”
  赵起嗤笑道：“不过就是培养一人和你功法一致，待他练成之后，将他法力全部吸收，好让自己事半功倍，快速突破，看样子，你徒弟叶南天不是被他人所杀，不过他似乎没有练成无情之道，你为何杀他？”
  “我爹是你杀的？”台阶中段黑衣女叶青大叫道。
  薛东岳浑身发抖，指着周颠颤声道：“我大哥……我大哥是被你杀的吗？”
  当初一统汉南天下无双叶南天被人一招所杀，凶手始终查不出来，薛东岳苦苦追查不得其果，寄希望于大哥叶南天的师父周颠，甚至不惜奉其为主，以为周真人尽心尽力去查此事，自己也便甘愿为其驱使。
  但赵起这番话说出来，周颠脸色大变，薛东岳已知赵起十有八九说中了，心中又是悲痛，又是愤恨。
  叶青亲父被杀，为报杀父之仇日夜练功，在十七八岁的年纪练成了武者境界，为汉南第一武学天才，听到这个消息，满腔怒火恨意无从宣泄。
  周颠森然道：“叶南天那劣徒真是令我大失所望，我本想传他无情之道，给他机会拔宅飞升，可他说什么也不肯对你和叶青下手，还要对我动手，真是辜负我一番期望，他身上功力太浅，不够我吸多少。”
  却见一道黑光闪过，众人皆知这是叶青的无影针。这一道黑光向周颠疾飞而去。
  周颠冷笑一声：“这手段是我教你爹，你爹又教给你的，在我面前卖弄。”手在虚空捏了一个诀，叶青右胸伤口处的冰晶突然锋利变长，竟是一柄长矛穿过右胸，叶青瞪大双眼，怔怔望着那冰矛，猛地摔倒在地。
  那黑光在周颠面前时，便被周颠一把抓下了。
  周颠大声道：“赵道友，你刚刚为了观察我法术，没有拦我救治这李锋，因为你知道那是救人之术，所以放心，但不知道救人杀人原为一体，你要后悔了。”
  只见李锋伤口上的冰晶缓缓膨胀，伤口因此被慢慢撑大。
  周颠道：“一分钟内，这李锋的伤口便会大到流血而亡，无法救治的地步。”
  “你不过一入道，想在一分钟内败我真人，天下并无此可能。”
  “你既不明白我无情之道，为可笑的有情之人，那么就乖乖束手就擒，为我炼化道胎！”
  赵起新仇旧恨一时涌上心头，柳清涟在婚宴上的泪流，雷先在大排档上的痛诉，乃至于吴幼仪郁郁不乐孤苦无依，都直接间接的和这周颠有关。
  眼见这周颠竟然妄图将自己一代丹帝练成道胎，赵起不由大笑出声。
  赵起说道：“也罢，你见识浅薄，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仙法！”
  赵起大喝一声：“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