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别扭的关怀

  第二天。
  吃过早饭后，穆南烟开车送乔浅初到途游公司上班。
  到了公司门口，他停好车帮乔浅初解了安全带，习惯性地握了一下她的左手，抬眼看了看她道：“中午一起吃饭吧？”话语的尾音带着询问。
  乔浅初的另一只手够在车门开关上，听着，侧头看着穆南烟黑沉沉的眸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点点头说道：“好。”说罢便下了车。
  乔浅初站在街边没急着走，站着等待穆南烟的车子先离开。
  穆南烟从后视镜里面瞥了乔浅初纤瘦的身影一眼，眼神一松，恢复到了一贯淡定从容的笑容。再次深深地看了乔浅初一眼，他这才发动车子朝着楼南的方向去了。
  乔浅初目送着穆南烟的车消失在视线中，直到真正看不见了，这才拎着手提包转身朝公司走去。
  等电梯的时候，她碰见了刚到的巫幼晴。
  “阿初？”巫幼晴站在乔浅初的身后，瞪大一双圆眼有些不敢认乔浅初了--她实在太瘦了，风一吹就能倒的样子。
  巫幼晴的心里不由得有些难受，她走上前站在她旁边，眼睛盯着电梯上面显示的楼层数，开口轻声道：“还好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乔浅初却明白这话的分量有多重。有些话不知道从何开口，便选择了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浅初“嗯”了一声，几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唇道：“总要向前看。”
  这时电梯到了，她迈步进了电梯。巫幼晴也跟着抬脚进来。电梯里面只有她们两人，气氛却丝毫不尴尬沉闷。
  巫幼晴能体会到乔浅初心里那锥心蚀骨的痛，所以无需多言，身边的朋友也会帮着她渡过这次的难关。
  电梯门开了，乔浅初和巫幼晴并肩往途游的办公区走去。
  “沈淑萍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因为她现在已经管不了同庆集团的事情，所以李然也恢复了自由身……”巫幼晴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乔浅初的耳朵里，讲述着她这不在途游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他本来想辞职离开的，但苏季青爱才，就把他留了下来。”
  “这样也好，他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平台可以发挥他的才能，又可能摆脱束缚不用再伪装下去。”乔浅初突然接话。
  巫幼晴似乎也没想到乔浅初会搭话，稍微愣了一下，才笑着又道：“是啊，能找到一个赏识他才能的老板真的很不容易。苏季青也的确大气，不计前嫌地将一个新的手游项目交给了李然，让他全权负责美术部分的事情。”
  乔浅初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乔浅初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开始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隔壁有人好奇地将脑袋凑了上来，“诶我说，浅初你近段时间去度蜜月是不是很甜蜜啊？”她扑闪着精心刷过的长睫毛，满脸八卦的味道。
  蜜月？
  乔浅初怔了一下，随即明了。这估计是苏季青为了不把婚礼的事情闹大，随便压下来的借口。这样一想，她收回思绪，微微牵起唇角对那个人说：“还好。”简短的两个字，便断那人想要再次开口询问的欲望。
  乔浅初还从来没有对人这么冷淡过。那人讪讪地一笑，随后自己找了台阶下，转了个身，面对着电脑开始工作了。
  桌上的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乔浅初打开公司内部的交流软件in，想要问一下巫幼晴《诸神传》这个项目的进度以及她的工作内容。
  刚登上去，乔浅初的办公桌前方突然被一片阴影给遮挡住了。她抬眼一看，就瞧见正端着咖啡杯的陆月有些拘谨地站在她面前。
  “你来了，”陆月有些别扭地咬了一下嘴唇，然后将手里的咖啡杯往前一递，“喝杯咖啡吧，这是我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说是很香，喝了提神。”
  乔浅初诧异地看着她，心中一动，还没开口说些什么，就见陆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懊恼地道：“我忘记你嗜甜了，这杯只加了一颗糖，要不我再去给你加几块糖？”她还以为乔浅初是不准备接受她的示好，一时间乱了心神。手一抖，杯子里的咖啡差点洒出来。
  陆月从来没有这么笨手笨脚过，脸颊微红，打算收回手离开。
  “谢谢。”乔浅初道，然后在陆月呆愣的目光中接过了咖啡杯喝了一口，诚恳地道谢：“咖啡很好喝。”
  陆月的脸颊更红了，她和乔浅初之间相处时的气氛还从未如此轻松过。她似乎是被乔浅初的目光一烫，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就像是读书的时候面对老师一般，极力地想要挣表现要表扬。
  “……我去工作了，咖啡杯我待会儿过来拿就行。”她指了指搁在桌上的杯子，鼓起勇气正视了乔浅初一眼，心里不知怎么地轻松了许多，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
  乔浅初嘴角的笑不自觉地就漫了上来，随后她端起咖啡又抿了好几口。
  巫幼晴见陆月已经走远了，才滑动办公椅到乔浅初这边来，悄声道：“她变了。”
  乔浅初的眼睛里面有了笑意，“嗯。”
  巫幼晴瞟见乔浅初脸上的表情，轻轻笑了起来，然后什么都没说，又回到工位上去了。
  乔浅初一时忘了要问巫幼晴工作内容的事，等她喝完陆月送的咖啡才想起来，这时她已经打开了工作邮箱，第一个看见的便是李然发过来的邮件--《诸神传》项目的工作进度。
  幼晴说他是前天才转到新项目去的，那么这是他交接时整理的工作资料了？
  乔浅初点开邮件进去，下意识地瞥了下时间，邮件是昨天发的。
  心下一暖，她给李然发了条in消息过去：“谢谢你的邮件。”
  不多时，对话框闪了一下。她点开一看，是李然发过来的--不用谢。等你痊愈。
  乔浅初的手指放在鼠标上，很久都没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关闭了对话框，然后根据李然整理的邮件内容来梳理工作进度，等有不明白的再一起问幼晴。
  快到中午的时间，穆南烟的电话打了进来，“忙完了吗？我到你公司楼下了。”
  乔浅初这才想起来早上她答应了南烟一起吃饭的事情。她起身收拾好东西，然后跟苏季青请了下午的假，便下了楼。
  刚出了途游公司的大门，乔浅初走下楼梯，一眼便望见了正站在车身旁的穆南烟。
  穆南烟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本来正垂眸接着电话的他，眼睛一抬，一下子就朝她的这个方向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刚好对上，一分不多一秒不差。他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一小截手臂，虽然这几天没有休息好，脸色看起来有些疲倦，但整个人看着依旧清俊逼人。
  见到她，他微微翘起一边唇角，对着手机那边说了一句什么，随即便收了线朝她这边走来。
  “饿了没有？”他站在她面前，抬手帮她理了理耳发，“想好吃什么了吗？”
  “我要尽快地赶上项目组的进度，所以看了一上午的资料，还没来得及想。”乔浅初站得比穆南烟高一台阶，刚好可以与他的眼神对视。他的眼眸黑嗔嗔的，像黑曜石一般，里面的情绪她轻易就可辨读。这样的一个男人，乔浅初只能庆幸自己没有一错再错，失去了亲人之后再失去他。
  乔浅初的眼睛有些发胀，等她回过神来时，只感觉到手上一暖--穆南烟正牵着她的手。
  “你下午还要去工作室，不如我们就在附近那家的中餐馆吃点菜怎么样？”穆南烟带着她往前走，好听的嗓音传进她的耳朵里。
  乔浅初点点头，答道：“好。”
  两个人吃饭，穆南烟点了清淡的两菜一汤。乔浅初这两天胃口一直不好，反反复复的，就刚才在途游的时候，她还去洗手间吐了一两次。
  穆南烟点好菜，正准备将点菜单递还给服务员时，就听见乔浅初插了一句，“请问这里有没有小酥肉酸汤？”
  小酥肉酸汤？
  穆南烟动作一滞，偏头略带疑惑地看了乔浅初一眼--浅浅一向都不喜欢吃酸的食物，这是怎么了？
  乔浅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想吃这道菜，微微一拧眉，她试着说服自己不往其他地方想，“最近没什么胃口，这道菜刚好可以开开胃。”
  穆南烟“嗯”了一声，让服务员加了这道菜。心下却一触，有些不敢想到某个可能性，真的不敢再想下去，怕空欢喜一场。
  小酥肉酸汤的确挺开胃。穆南烟看着乔浅初连喝了小三碗汤，满意地笑了笑，也盛了一碗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刚抿了一口便皱了眉。
  酸汤酸汤，果然很酸。
  他伸手将乔浅初碗筷偏移的地方摆正了，又伸手将纸巾铺在了她面前。
  乔浅初一笑——南烟的小习惯还是没变。
  吃完饭，穆南烟开车将乔浅初送到工作室。
  乔浅初站在街边，看着他的车子离开，很久之后，才转身。
  穆南烟也看着后视镜，很久之后，才加速往律所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