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价值

  我父母的事啊，现在已成了耻辱和笑柄的代名词。人就是这样，只要找到一个安心的理由，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我...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可以理解他们吧，因此我要忍受些什么，别人的眼光，还是我本身的不甘？
  “你忘掉就好了，”沐侑拿掉那只掐在他肩膀上的手，“只要你忘掉，一切都会很好，很幸福，人不都是要这样过才叫好的吗？因为想的太多，反而不快乐，反而什么都得不到，这很不好，很不好。“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怎样都不对的，真烦，我没法忘掉这一切，即使我忘掉了，别人也没法忘掉这一切，所有都会记得这段历史，而我则是历史中的耻辱柱。“
  ”不，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他突然不会说话了，要劝导一个不能被劝导的人真的很困难。
  ”一个人知道和一百个人不同的，我们的族中至少有一百个一百一百个人，啊，最糟糕的事，胜负已摆在我面前，我却没有丝毫要投降的欲望。“他将手掩盖在脸上，遮掩住自己的面容，哀愁的气息从指缝中发出，“这时候我很痛苦，痛苦到晚上都睡不着啊觉，这你是知道的吧？”
  “我知道，”沐侑点点头，“你经常半夜叫醒我，叫我出来下棋，你下的很好，我总是输。”
  “我不记得了，我都忘记该怎么下棋了，嗯...我大概连下棋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最近饭吃的多不多？“
  ”很多，这不是饭的问题。“
  ”总之！我该走。“好像是终于想到了什么一样，少年用力在地上跺了跺，还没到变声期，因此嗓音拔高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尖锐。
  ”我走了，永远消失在这里，去往另一个地方，这样，就没人记得我了，我就永远是另一个人了，对不对？唉，每待在这里一天，我都迫切的希望自己变成另一个人，一个下等贵族家的次子也好，一个平民也罢，甚至一个奴隶都行，我都无所谓，无所谓的。”
  “变成奴隶你会后悔的，”沐侑因为在少年时的一些经历，因此对这些事比他的同伴要清楚许多，“人若变成了奴隶，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我现在跟万劫不复也没差多少吧？”
  “差了很多，从大哀山顶到大哀山脚的距离。”
  “那是我的外表，我的内心已浸在大哀山最冰冷的一处天泉内。”
  沐侑忍不住笑了，“你不是属雪莲的。”少年瞪了他一眼，“当然不是，这只是打个比方。”
  好吧，比方，他连忙收起笑容，尽己所能，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少年的表情则看起来比他还要严肃，倘若不用怒气来形容的话，”你不应该在这时候笑。“
  沐侑连忙解释，“我的牙不行，倘若我不仔细收住，他们就会无意识的向两边散开，这样我的嘴形看起来就很像笑，我的牙一直不好，这点我跟你讲过，你是知道的。”他的确跟少年讲过，只不过当时的内容还只是吃多了沙果的蛀牙，移花接木的谎言也是自救方式的一种。
  少年闷闷的点了点，没什么表情，“那你平时一定很辛苦吧。”“还好吧，习惯了就好了，你也应该试着习惯了，比如毒萝，比如生活，刚开始会很辛苦，慢慢地...“
  ”沐侑。“
  ”嗯？“
  ”帮我逃出去吧。“
  沐侑的笑容无措的停留在半空中，他的脸不由自主的做出了一个滑稽的惊讶表情，嘴巴咧开了，长得很大，仿佛能一口吞下一个沙果。
  ”你疯了，你知道这是不允许的！长老，甚至随便一个别的什么人，会杀了你，只要能见到你，干脆利落，就好像捏死一只老鼠那样天经地义。“
  ”我当然知道，否则也不会求你帮我了。“
  ”我可不能....做这种事啊。“
  “我记得你刚才说过。”“我说过什么？说过很多话是吧？和朋友在一起我的话是会变多，可里面绝对没有一句承诺要帮助你叛族的话。”
  “不，不是这些，”少年的身形穿过这些松树，在绿色的松针胖若隐若现，蓝色衣物恰到好处的与远方黛黑的雾气融为一体，他的脚步不耐烦得踱着，声音时远时近，在这样不确定的距离下，沐侑不敢断定是否自己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对方尽数收入耳中，而他也只能站在一处张口去说了，幸好对方从来没有说过‘什么’这两个尴尬的字眼。
  “事情没做之前尽量想多，决定做之后就不要去想了。“
  他终于从远方蒙侬地雾气中重新回到阳光照不进去的松林子里面了，鹿皮靴踩在地面的草叶上，发出悦耳的沙沙声，这声音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香气一起向沐侑扑过来，涌入他的感官之内。
  ”你已经决定了？“
  ”是的，那么毒萝人言出必诺，你是知道的。“
  你已决定不把自己当毒萝人，却还要别人遵守毒萝的诺言，沐侑忍不住想这么反驳他，然而没能开出口，从一开始，他就感觉到一种莫名其妙的糟糕心绪，这感觉让他将很多该说不该说的话都放回了心里。
  ”你决定了，那我就帮你。“
  是毒萝人那三个字发挥了作用吗，言出必果这四个字他其实是没怎么放在心上的，毕竟不果的人很多，他们也没出什么事，活得好好的。但是同伴看向他的眼神却让他不由自主的发慌，好像是自己在祭祀神灵的典礼上的那种慌张感，相同的，这两者都有一种相同的感觉，不含有任何杂质的庄严感。
  沐侑的头有点发晕，我也得到头痛症这种种高级病了？他忍不住想问自己，这里是一个小小的刑室啊，在这里，他马上要处死一个小小的手下，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一整个军队的体量来说，只不过是小事中的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没有同伴，茂密的松树林也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