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六）抄经祈福

  即是佛身藏，九十九亿恒河沙数诸佛所爱惜故。
  即是光明藏，一切如来光明照故。
  是慈悲藏，恒以陀罗尼救众生故。
  是妙法藏，普摄一切陀罗尼门……
  ……
  一滴混合着松香的墨汁滴在了抄经纸上，浓渐淡，缓缓晕染开来。
  铃兰叹了声，抬起左手轻轻按压着鼻梁两侧的晴明穴，同时将右手中的笔轻轻搭在了墨玉石笔架上。
  正是这时，小鱼儿端了一壶艳茶上前。
  经过书桌边时，衣服上身上带起的风使得桌案上烛台中的火苗随之摇曳，影动光跃。
  小春子紧随其后，凑上前去，提起小鱼儿手中托盘内的茶壶，倒了杯汤色浓艳的茶水，呈递到了铃兰跟前。
  “怡主子，这是小鱼儿特地为您煮的茶，浓浓的、艳艳的，肯定提神儿。您先喝口茶，歇一歇，一会儿再接着抄也不迟。”
  显然，铃兰已是十分的疲乏了。只略抻动了嘴角，连多说一个字的精神也没有。
  她抬手接过了小春子递过来的茶杯，浅浅的抿了一口，紧紧蹙起了眉头。
  这茶果然是艳，茶汤色泽深沉，味道浓厚苦涩。
  说实话，这茶的味道让铃兰是一点儿也喜欢不起来，但提神的效果确实立竿见影。至少这一口下来，满嘴的苦涩味，也让她略有些精神了。
  一边的小鱼儿见着桌上只抄了个开头却滴上了墨渍的纸，便自觉的去取了张新的纸换上。
  换纸的时候，小鱼儿就注意到铃兰偶有些愣神，便知到定是困极了。
  这越困倦，就越是出错。
  不到半个时辰里，铃兰已不知是抄错、抄废了多少张了。
  小鱼儿用手比划着，再又劝着铃兰，许他们帮着一起抄。
  铃兰摇了摇头，仍是拒绝了。
  小鱼儿用胳膊肘一拱身旁的小春子，已经困得略有些迷瞪的小春子猛一激灵，也忙出声劝道：“是啊，主子，您之前就不让我们帮忙抄经。这从昨夜不眠不休一直抄到今天，您一个人都抄了快九十篇了。这诚意、这诚心，这诚什么都足够了。要我说，剩下的就让奴才们代笔吧。这零散的夹在中间，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铃兰听了，摆了摆手，“不成。这可不只是诚意不诚意的问题。太王太后说了让我抄，就得是我自己亲手抄的才作数。”
  小春子闻言，只一撇嘴，知道劝了也是白费口舌。心想着，他们这主子平时倒好说话，怎么每到这褃节眼儿上，就拗的不行，全不知道变通。
  这小鱼儿与小春子看着是也劝不听了，便只得在一旁陪着。
  而一直守在外面的碧玉、春香倒是不必都一起这么陪着干熬了。铃兰便叫小春子劝着她们先回去歇着了。
  过了后半夜，直至天色微亮之时，铃兰方才抄齐了这一百篇经文。总也算是把太王太后交代的差事办妥了。
  ……
  翌日，也就是宫中祈福的最后一日。
  铃兰是要出席的。
  她便只得拖着这副倦怠不堪的身子，迷迷瞪瞪的，直接往祈天圣坛去了。
  虽说铃兰一早便知，自己这不眠不休抄写的经文，本就是为了焚烧祈福用的。可当这圣坛上的高僧一边叨念着拗口的梵文，一边将她手抄的经书一张又一张送入火盆。她眼见顷刻间，一切化为灰烬的时候，还是略感些许纠结，心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然而，参加完祈福大典，已是身心俱疲到的铃兰，才回到宫中，连椅子都还没坐热乎，便又被太王太后传召了去永寿宫了。
  碧玉、春香陪着，铃兰又急忙往永寿宫赶去。但太王太后不知为何，传了铃兰过来，却又不见她。
  只叫身边的老嬷嬷吩咐下来，说是让铃兰去准备甜品。
  铃兰前后摸不着头脑，问了老嬷嬷，才知道太王太后说是突然想吃花生酪。
  ……
  铃兰一行三人从永寿宫出来，一路往御膳房去，打算就近借灶。
  碧玉走在半道实在气不过，不吐不快。
  “怡主子。奴婢总觉得，太王太后这几日是存心折腾您呢。”
  春香闻言，忙向碧玉使了个眼色。
  碧玉接着又道：“瞅我做什么？我说错了吗？这不明摆着的事儿吗？
  春香你不是也这么觉着的吗？昨日，你不是也为怡主子抱屈来的？”
  铃兰听闻，并未多言。
  春香只无奈的一叹，不愿与碧玉分辩什么。
  二人如此反应，都只是不想给碧玉机会再继续这个话题。
  太王太后有意为难，铃兰如何看不出来。
  只要是明眼人见了，心里都清楚是怎么样的。
  春香不说，是明白眼前种种，各人心中自有分数。也无谓谁出来，将话挑明来说。
  这样的事情说开、讲明了，不过只会给当事的人心里添堵罢了，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而眼前呢，也就只能先这么熬着一日、且算过去一日。只待君上回宫，便才有人能来做主了。
  要说太王太后，也贯是会折腾人了。若说想喝个其它汤吖、羹吖之类的，倒也不那么麻烦。备齐原料，文火慢煲，几个时辰的也是那么炖着。中间让人看着就好，还能抽空回去歇一觉。
  但说这花生酪，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一道甜品。可制作起来，却颇是有些繁琐的。
  就拿干磨花生来说。先是得取了落花生来拨去了外壳，再细细剥去果仁的红衣。
  这一小篮子花生要全拨干净，拿臼杵细细将果仁捣碎，反复研磨，磨成精细的粉末，再过了筛的，才能算是可用的。一套操练下来，也就剩下那么一小碗，刚好够做一份羹酪的材料。
  且熬制的时候，要小火慢煨。均匀的不停搅动，防止羹酪糊锅。
  灶台跟前，根本就离不开人。
  这还不算是完。制成花生酪后，需得取冰凿碎，将羹碗放在冰上镇着。再取新鲜桂花捣碎，调上蜜，浇在花生酪上才算是成了。
  而这一通忙活下来，也有一两个时辰了。
  待铃兰端着花生酪送去永寿宫，太王太后似乎也没什么兴致了，只浅尝了那么一两口，就将羹碗撂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