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你的谁

  “刺啦”，一阵白光划亮尹森然的眼睛，伴随着耳膜的嗡鸣声，他全身的感官苏醒过来。
  还没等他睁开眼睛，一沓白纸状的东西就甩到他脑门上，对面人背光的阴影将他笼罩：“尹森然，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勾引教授还不说，居然敢剽窃他的论文。”
  什么论文？什么教授？他不是刚刚抱着个学生从教室里逃出来吗？
  尹森然是一名刚上任的私立小学教师，大学本来是物理专业，但是小学不学物理，学校又急需数学老师，所以去教数学。
  那天下午，他刚提笔在黑板上写下数学公式，整栋教学楼就开始摇晃起来。他让班长带着同学们往下跑，自己最后一个下去。
  仅仅是几秒的时间，教室的天花板就垮下来，他把最后一个学生抱在怀里，一起冲出教室。接着，他就被房梁砸中脊梁，没了知觉。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脊梁，现在完好无损，一点伤痛也没有。
  “怎么？被人草多了腰痛？”量他也不敢回嘴，对面男生嘴里恶毒的话一句接一句蹦出来。
  尹森然的眼前从一片相片曝光般的黄白色渐渐恢复正常，看清了围着他的一群人，都是大学生样貌，青涩又张扬。
  “你刚刚说什么？”尹森然皱眉。
  “我说，你被人......”还没说完，尹森然就给了他一拳，虽然那力气不大，却让那个人震惊到说不出话。身后人的眼光也都变了，没想到软柿子也有变硬的一天，想上前帮忙，被说话那男生拦下来，“先别忙。”
  “嘿？胆子肥了，你以为教授现在还会护着你吗？我已经把你抄他论文的事情告诉他了，你就等着他把你甩了吧。”男生说的话尹森然一句也听不懂。
  “哪个教授？”尹森然冷冷问。
  “你还勾搭了几个教授？当然是我们客座教授乔廷玉乔教授啊。”男生勾唇轻蔑道，“我在你宿舍发现他论文的草稿，怎么，你想把他的成果偷来署自己的名？”
  乔廷玉。尹森然在大脑里搜索着这个名字，好半天才想起来。
  噢，是他隔壁班的语文老师闲暇时候看的那本耽美小说里的人物，男主攻他爸爸。
  他只在语文老师分享的时候看过一点剧情梗概，大概是懦弱的男主受被男主攻的爸爸玩弄后抛弃，然后又被男主逼迫致死的故事。
  所以，他穿书了？
  “理屈词穷了？我们替教授揍你一顿不过分吧。”一群人围上来，黑压压的把外面的光线挡住。
  尹森然被步步逼退，正想干脆和这群人拼个你死我活，后面的铁门开了，一个清脆却阴冷的男孩站在那里，死死地盯着他们。
  男生们都愣了，尹森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一栋私宅前，铁门雕花，门后是蓊郁的花园。砖墙上一个牌子，写着“乔宅”。
  难不成，这就是原书的男主攻，乔珥小时候？
  男孩穿着白色短袖背带短裤，露出细白的小腿，眼睛似墨玉般被夜色的刘海遮挡，嘴唇薄而透明。他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尹森然想起来，这个乔珥，小时候好像是有点自闭症。
  怕乔珥被男生们吓住，他走过去蹲下伸手顺他头发，乔珥强硬地转脸躲避，尹森然只好用说的：“你进去，不要出来。”
  乔珥听不懂的样子，仍站在原地。
  “噢，这就是乔教授那个傻子儿子啊。”男生们互相对视着呵呵笑起来，“老的不要你了换小的，大户人家也很环保。”
  “嘴巴放干净点。”尹森然转脸过去瞪他们。
  “你今天打不打得过我们还是个问题呢。”男孩子掰掰手腕，趁着尹森然背对他们照着他的背踹了一脚，让他踉跄着扑倒在草坪上。
  手心被草尖划得流出细密的血珠，他爬起来准备还那男生一脚，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地迈不出步子。
  男生们贴着砖墙露出惊恐的表情，一步步往外退，而他们面前的乔珥，居然举着一把□□。
  乔珥怎么有枪的？
  乔珥手里拿着这么危险的东西，面上却没有一点表情，像个陶瓷做的娃娃。他黑眸对着门边的男生们，手丝毫不抖。
  男生们嘴里叽里咕噜蹦脏话：“草，这小孩脑子是不是不正常？”
  “神经病还是疯子？”
  “我们还是先走吧，把命丢在这里不值当的。”
  乔珥扣扳机的手指渐渐捏紧，尹森然想也没想挡到他的面前，柔声道：“乔珥，你叫乔珥对吧，把枪放下好吗？很危险的。”
  身后的人害怕地望着他俩僵持对立，尹森然扭头吼道：“还不快走，他就是被你们逼急的。”
  “好好好，我们走。”
  “快走吧。”
  男生们拖着吓软了的步子往外跑。
  乔珥举着枪的手保持原样不放松，尹森然想扑上去把他的□□收好，又害怕一个走火伤到他，只能对着枪口慢慢靠近：“小珥，乖，他们走了，别害怕。他们不会来了。”
  乔珥漆黑的眸子有了点光，手慢慢放松，直到尹森然走到他一步之遥的地方的时候彻底垂下去。
  “真是好孩子。”尹森然把他搂进怀里，轻柔地顺他的背，“谢谢小珥今天保护我。”
  乔珥把头埋在尹森然的肩膀上没有表情，却轻轻蹭了小下。
  莫名其妙跟着乔珥进了乔宅，乔珥把铁门关了死活不让他出去，他只好在花园里坐着，等乔廷玉回来。
  乔珥在花丛里扑蝴蝶去了，尹森然趁他不注意去看他的枪，想藏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让他再拿着玩。摆弄半天后发现，那只是个高端□□，弹夹里什么都没有。
  乔珥用把玩具枪吓跑了十几个大学生？
  尹森然不禁笑起来，看着认真捉蝴蝶的男孩，觉得他虽然自闭，但是个聪明又有胆量的小孩。
  下午的时候乔廷玉回来了，看到他在屋里没露出意外的神色：“你到了。”
  “嗯。”尹森然静静地考量局势。
  “我这个孩子性格有些孤僻，自从他母亲离开后就这样了。”乔廷玉说，“以后他就交给你了。”
  “为什么不让专业的心理医生照顾他？”尹森然问。
  乔廷玉微微诧异地看着他，像是从没从他嘴里听到这样类似顶撞的语言，半晌后回答：“你性子好，交给你我放心。”
  尹森然轻笑一下，乔廷玉明显是欺负原主受。不过他并不讨厌乔珥，这么可爱的小孩子，帮乔廷玉照顾也不是不可以。
  “老师，论文是怎么回事？”尹森然想起这件事。
  乔廷玉露出以往风度翩翩的笑：“那论文本来就是你帮我写的，署我的名不是应该的吗？”
  “你这是剽窃学生的成果。”
  “你人都是我的，成果不也是我的吗？”乔廷玉暧昧起来。
  可惜他这手段迷惑不了换了芯子的尹森然，尹森然不领情道：“你不是不要我了吗？”如果他没记错，原主照顾男主攻的时候，已经被乔廷玉甩了。
  “你想做什么？”虽然兔子逼急了咬人很可爱，但乔廷玉也顾忌尹森然破罐子破摔。他是有地位有脸面的人，不比尹森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万一尹森然豁出一切，把事情抖出去了，不管洗不洗的白，他的清誉算是毁了。
  “两个要求。第一，论文必须带我的名字，我不要求是第一作者，但至少我的东西要有我的名字。第二，我要转系。这边的课程我想我学分很快可以修够，我要去学物理。”
  “答应我的要求，前事既往不咎，我不再纠缠你，还帮你照顾乔珥。”
  既然都把第一作者的位置让出来了，乔廷玉也没什么说的了，他点头：“好，就依你的。”
  乔廷玉工作繁忙，四处出差，就算在本市也住在其他名下的房产里，并不常回家。尹森然住进乔宅之后，每天除了坐在屋檐下弹吉他，就是教乔珥学习生活。
  乔珥的内心对外界有一堵很厚的墙，尹森然刚来的时候密不透风，后来从墙角窥见一丝天光，就慢慢把它凿成一扇仅他一人通过的门。
  原以为乔珥开口说话之后就能快速接受这个世界，但那扇门的大小却从此不变了，进度搁浅下来。
  一次偶然的机会，乔珥被星探发现，被邀请去娱乐公司签约，他眸子闪闪，出人意料地轻轻点头。尹森然除了当他的家庭老师，又成了他的生活助理。
  乔珥十五岁那年，尹森然提着吉他进门，看到乔珥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望着风铃。冷风阵阵吹过，天空被橙色和紫色的闪电划成碎玻璃，随即而来的是轰隆隆的雷声，要下大雨了。
  “怎么了小珥，不开心吗？森然老师弹吉他你听？”尹森然盘腿坐到地上。
  “不听。”乔珥不回头。
  “以前每次你生气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都是我在门外弹吉他让你出来的，你还记得吗？”尹森然微笑着说。
  乔珥起身，站到门边，回头，脸上是一片阴翳：“森然老师，他们说，你喜欢我父亲？”
  尹森然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不知怎么作答，乔珥退出门外，轰地一声关上了门。
  “小珥！不要！”尹森然从床上弹坐起来，两只手在虚无的空气中乱抓。
  “怎么了？”身旁安睡的乔珥被他惊醒，忙起身抱他，“老婆做噩梦了吗？还是外面的雷声吓到你了？”
  从回忆中挣扎出来的尹森然惊魂未定，微微地喘息，原来现在外面也是雷雨天。
  乔珥抬起手，帮他擦额上的冷汗：“没事的，我在。”
  “小珥，我梦到你把我关起来。”尹森然说。
  乔珥沉默几秒，昂头吻上他皱起的眉头，那温热的感觉传到尹森然的心里，让他找回现实世界的真实。
  “对不起森然，我那个时候不懂事，以后不会那样对你了。”乔珥把他的身体转向自己，“那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小珥，你爱我吗？”尹森然第一次想求个心安。
  “我爱你。”乔珥缓声道。
  尹森然主动窝到他的怀里：“是把我当作什么的爱呢？”
  “幼鸟会把第一眼见到的鸟当做自己的母亲。你是我破壳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我的哥哥、老师、老婆、朋友。无论什么，我爱你，不在意你是谁，只是爱你而已。”
  乔珥温热的吻落下来，身上腾起火热，伴随着隐约的雷鸣，让尹森然心砰砰地跳。
  “我也爱你。”尹森然挨他近点，回应他的动作。
  “哇啊啊——”隔壁传来小孩的哭声。
  乔珥皱眉，想无视那哭声，把事情做到底。尹森然却笑着推开他，穿上拖鞋就往外跑：“等下，我先去看看康康。”
  乔珥无奈地躺到床上，望着尹森然的枕头露出幸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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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这样的老师，也有那样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