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电话不是干爹打来的，这让楚明遥松了一口气。
  但是知道加工厂出了事情，她又不得不绷紧了神经。
  一边是刚做完手术正在沉睡的林琛，一边是加工厂受了伤的鎏川会会众，想了想，还是后面的事件更紧急一点。
  毕竟林琛在床上躺着，怎么着都不会丢不是？
  “你帮我照看一下林琛，我得去一趟，等晚上我有空了再过来。”
  楚明遥说话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但距离两三米远的林琛还是听得清清楚楚。身上麻醉剂的药效分明还没散去，可是胸口竟然疼了一下。
  “行，那你去吧，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拉了拉上衣的领口，离开前楚明遥又看了眼林琛。等等，他的头怎么好像往右边偏了一点？
  打了麻醉剂的人还会乱动吗？他不会是在装睡吧。楚明遥暗想道。
  ——
  工厂里不少人受伤了。
  楚明遥赶到的时候，整个工厂都弥漫着一股豆子被烧糊的味道，地上、墙上全都豆子的碎屑，切断了总电源开关，所有的机器都停了下来。
  听说是因为有人操作失误，加进机器里的水太多了，机器承受不住才会爆开，滚烫的豆子和热水伤到了不少周围的人。
  “他伤得比较重，先送去医院。”
  “别急别急，先用冰块敷一下。”
  ……
  蒋姐带着几个大姐忙着处理被炸伤的人，躺在地上，他们身上被烫伤了好几处，露出皮肉的地方都能看到深红色的烫痕。
  整个工厂乱做一团，有的人往外跑有的人往里冲，场面混乱不堪。
  “怎么还进去？里面多危险啊。”看到还有人往车间里面跑，楚明遥赶紧阻拦道。
  用袖子擦一把脸上的汗，蒋姐解释说：“里面还有人呢，他们是去救人出来。”
  机器炸开的时候还有几个人距离太近，被倒塌的机器挡住了出口，躲在里面的车间，热豆子和热水散发出的温度让他们变得更加紧张。
  烧开的热水还在不断地往外流，浮起的蒸汽填满了整个车间。
  听到里面人的说话声，楚明遥等不及向往前靠近两步听听情况，却被几名小弟给拉了回来，“大姐，您现在怀着孩子，千万别伤着，要是摔一下、碰一下可怎么好？”
  “但是他们……”
  指着地上被烫伤而来回扭动身体的的小弟，楚明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实在不敢想象，被困在里面的人会伤成什么样子。
  “他们说的对啊，”蒋姐也拉住楚明遥的手臂，把她往旁边空旷的地方扯了扯，“你是有身子的人，救人的事就让他们男人去做，肯定不会有问题的，您在外面等着就行了。”
  蒋姐的手里的毛巾裹着好几块冰。隔着布，融化的冰水从里面滴在男人被烫伤的手臂上，凉丝丝的感觉能够缓和一些被烫伤的疼痛。
  楚明遥：“救护车叫了吗？”
  “叫了，马上就来。”蒋姐将手捂得更严实了点，让冰可以融化的更快。
  看着蒋姐的手被冰块冻得通红，楚明遥真想上去搭把手，可蒋姐总说孕妇不能碰凉的，硬要她在旁边站着。
  不能帮忙救人、不能帮忙疗伤，就这么傻呆呆地在旁边站着。
  那一刻，楚明遥只觉得自己这个大姐当得好失败，不仅不能保护手底下的人，还要反过来被人保护……
  天色黑得越来越早，刚过六点，天就已经被黑色笼罩，一抬头就能够看到升至半空的小月牙。
  隔着两条街，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帮着把受伤的人从地上扶起来，楚明遥的身上也沾了不少粉碎后的豆渣，鞋上也沾了不少泥。
  原本约好的晚上和干爹一起吃饭，但是当她坐在救护车以后，这件事就已经彻底抛诸脑后了。
  ——
  为了晚上的这一餐饭，好几位大厨准备了整整一个下午。
  从磨刀、处理食材到每一种调味品的加工，所有的一切都被要求到完美。
  今天晚上，整个粤海酒店都被空了出来。坐在最豪华的包间里等待着，距离外面的山景只隔着一层玻璃，但却是干爹最好的安排。
  自己的干女儿现在身体单薄得很，再加上马上入冬，晚上的风又冷又急，要是吹病了自己的干女儿可怎么办？
  未免她来的时候会觉得房间里冷，从四点半开始包间里就开起了空调。
  看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到约定的时间了，坐在靠近玻璃的位置向下观望，男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女儿出现在楼下。
  她几天晚上会带她的男朋友来吗？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她的口味有没有什么变化。脑海里不停地闪过这些问题，男人竟然变得有些紧张。
  在他眼里，楚明遥就是自己的亲女儿，在外面一个人漂泊了这么多年，也该在自己的怀里休息休息了。
  尝一口杯子里的拉菲，外面的一丁点动静都让他无比在意。
  “老板，楚小姐的电话打不通了。”推开包间的门，守在外面的男人小声地说了一句。
  平时任何人跟老板见面都要提前二十分钟到场，虽然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但楚明遥已经算迟到了。
  瞪了男人一眼，他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声音低沉道：“急什么？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可催的？”
  当然，楚明遥自然不同于其他人，和自己的干女儿吃饭，根本不需要有什么时间观念，只要她能到场就好。
  反正夜还长，他有的是时间。
  七点，红酒杯里的酒已经饮尽，楚明遥还没有出现。
  八点，酒瓶里的酒已经喝了一半，楚明遥依旧看不到人影。
  九点，倒出最后一杯酒的同时，包间的房门被再一次推开。
  神情紧张的男人手里一直攥着手机，抬头看一眼脸色铁青的老板，等了两个多小时的他已经没有了丁点的耐性，任何一个坏消息都有可能把他彻底激怒。
  “老板，出，出事了……”
  盯着外面的喷泉，男人头也不回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今天是他忍耐力最好的一天，但可惜的是，偏偏就被这两个小时磨得干干净净。
  “……”男人没有说话，还在摇晃着手里的酒杯。
  “林琛他，他他他，他好像没死……”这句话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男人浑身上下都快抖成筛子了，擦一把额头的冷汗，他还在作死地继续往下说，“而且楚小姐，她她她，她好像就在林琛的那所医院。”
  听到林琛的名字，男人的愤怒值刚好到达顶峰，然而再听到楚明遥的名字之后，积攒了一晚的愤怒刚好全部爆发。
  “啪！”
  用力地把酒杯丢向旁边的墙，男人的眼睛还在盯着外面的喷泉。
  “你再给我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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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一个林琛而已, 怎么就还成打不死的小强了？
  算起来, 为了杀他自己已经是下了不少的心血, 派了不少的人动手。偏偏这个林琛如有神助一样，每一次都能够逢凶化吉, 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这也就算了，偏偏自己的干女儿还和他搅和在一起。
  同一家医院？直接说楚明遥就是为了看他才爽约不就行了？！
  用力拖拽着铺在桌子上的桌布，一瞬间的功夫, 摆放在上面的酒杯、酒瓶和准备好的餐品全都洒在地上。
  盘子摔成了碎片, 鱼生和蘸料弄湿了铺在地上的手工织毯，叮叮咣咣的声响吓得守在门口的每个人都不敢大声喘气。
  “该死！全他妈的该死！”手掌磨蹭着发烫的后脑，男人气得一遍遍地在房间里徘徊。
  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放过他的鸽子, 更没有几个人能够逃脱他亲自定下的黑名单。
  这简直就是他人生中的奇耻大辱！今天要是不发泄出来，这辈子就算是白活了！
  抬起手，指向窗外的喷泉时他的食指都气得发抖, “去，去给我准备车！我现在就要去医院！”
  ——
  今天的医院接待了比平时多了好几倍的病患。
  除了受到枪击和惊吓的老板，鎏川会送来的不少烫伤患者和被机器砸伤的人也涌进了医院的住院楼。
  忙着今天白虎会的人加入，对人手不够的鎏川会而言更是雪上加霜。
  办理住院手续、安排病房、搀扶受伤的同伴, 黑色的身影不断地在走廊里来回。连带着不少在工厂上班大妈大爷，也帮忙替他们排队取药。
  从下午一直忙活到晚上快十点, 受伤的人才全部被安置好。整整一层的病房里, 全都住着鎏川会的人, 门口穿着黑色衣服的人俨然就是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坐在长椅上休息, 这四五个小时过去了，楚明遥才有时间喘上一口气。捧着蒋姐端来的保温杯，里面的红枣枸杞茶在初冬里用来暖身正好。
  “总觉得今天好像有什么事忘了做。”抖了抖肩膀，外面的冷风吹得楚明遥把脖子又缩了缩。
  替楚明遥回忆一番，从到医院检查再到住院手续，好像没有落下什么吧。
  “应该没有吧，有的话，就让别人帮着处理就行。都忙了这么长时间，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时间不早了，再回鎏川会休息未免有点折腾。幸好楼上还有多余的病房，勉强可以凑合一夜。
  说到楼上，楚明遥这才想起来林琛的病房就在上面一层，房间里的花香味到现在楚明遥还记得清清楚楚。
  扶着楚明遥从长椅上站起来，蒋姐替她把衣服又捂严实了点，“去楼上的空病房睡一宿吧，我儿子陪着晓聪在家里睡，何姨也在我们家呢，您就别担心了。”
  难怪所有的人都对蒋姐赞不绝口，她对人那种无微不至的关怀，真是比漫天冬雪的暖炉还要温热。
  下午和楚明遥来医院的时候蒋姐就安排好了，和丈夫离婚之后，空下来的家多出了不少地方来招待他们。
  今天只顾着忙自己的事，要不是蒋姐考虑的周到，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孤零零在会馆里的晓聪跟何姨。
  走在医院的长廊里，在探访时间段之外的深夜显得格外安静。这一层大多都是空病房，唯独中间的那一间住着一个被枪伤的男人。
  站在门口，楚明遥看了看那间紧闭的房门，“那我先睡觉了，您也早点回去吧。”
  真是奇怪了，顾笙杰不是答应留下来照顾他吗？怎么门口没有警局的人？楚明遥暗想道。
  “那好，那明天我安排好工厂的事就来看他们。”蒋姐点点头，替她盖上了保温杯的盖子，“快去睡吧，我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