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宫锁明珠（十九）

  轩辕瑞猜得没错，太后终于有动作了，这天轩辕瑞上朝，一大早，太后就派了董嬷嬷过来，说是要将梅妃带过去，一则给太后请安，二则商量梅妃的宫殿修缮一事。
  白梅急匆匆地进来禀告，给茉莉梳洗打扮，穿上华丽的宫装，挽起典雅大方的望仙髻，在茉莉发间插上一枚二品妃子才能佩戴的红宝石孔雀簪。
  收拾妥当，茉莉站在半人高的铜镜跟前照了照，当真是人比花娇，华贵雍容。
  白梅在一旁低声笑道：“主子真是愈发好看了，果然还是陛下的眼光最好。”
  “哼，他能有什么眼光，无非就是瞎猫碰上死老鼠。”
  白梅顿时愕然，有这么编排皇上的么？这个梅妃还真是性情活泼。
  茉莉来到太后的慈宁宫，太后赐座，两人其乐融融地闲聊起来，无非就是一些家长里短，茉莉倒是没有拘束，时不时地翻起阿彩的记忆，说些往事，然后掉几滴眼泪以表怀念和不舍，惹得太后心中愈发怀疑。
  终于说到正题，太后从贵妃榻上起了身笑道：“今儿个花园里的秋梅开了，特别应景，哀家想跟你一同赏梅，你意下如何？”
  茉莉笑着点头：“那正好，我也十分喜欢秋天的绿萼梅。”
  “好，咱们去园子里逛逛？”
  茉莉立即从锦凳上起身，轻手轻脚地扶住太后，太后借着她的手站了起来，茉莉在一旁搭着她的手腕，姿势十分优美，就算是挑剔的太后，也难以挑出什么毛病。
  两人来到后花园中，果然看到一树树秋天盛开的绿萼梅，暗香浮动，清风送爽。
  太后屏退左右，独自跟茉莉在花苑中漫步，时不时地抬起手腕挥开斜伸出来的梅花树枝，然后走到一半，太后突然从枝头摘了一朵绿萼梅戴在茉莉的发鬓间。
  茉莉似是受宠若惊，略有几分羞涩地笑道：“太后？这样好看么？”
  “真正是个妙人儿！”太后凤眸中倏地闪过一丝冷芒，主动伸手牵住茉莉，长长的尖锐护甲轻轻滑过茉莉的手背，留下一条浅浅的血痕。
  茉莉突然觉得一阵晕眩，便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太后凑过来，探了探她的鼻息：“梅妃？你怎么了？”
  茉莉迷迷糊糊地回道：“太后，我头好晕，好难受……”
  “许是梅花的香气熏到你了。哀家就说，梅花冬天开的时候最好，秋天一开，总觉得好像违背了四季的轮回，透着种种怪异之处……”
  太后直起身来，朝花园的角落里打了个手势，然后那个术士唐亭在小太监汤公公的引领下走了出来。
  唐亭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太后笑道：“你放心拷问她，或死或活，哀家不在意，若是你弄死了她，哀家会帮你找个借口，到时候你也能顺利出宫回到大将军身边。”
  唐亭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精光，恭敬地回道：“是！谨遵太后的旨意！”
  汤公公立即将茉莉扶起来，在花苑角落里设了一张椅子，然后将茉莉扶到椅子上坐好，唐亭开始施法，先是给茉莉喂了一颗药丸，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只琉璃瓶子，那琉璃瓶中装着一只通体金黄的小虫子。
  唐亭吹了声口哨，音调很是古怪，那小虫子缓缓地爬出来，然后缓缓地钻入茉莉的鼻孔中。不多时，茉莉突然睁开眼，瞳孔变成了血红色，透着一丝诡异。
  唐亭开始拷问：“那天冷宫失火，你在哪里？”
  茉莉丝毫不敢反抗，而是老老实实地回道：“就在泰安殿。”
  “撒谎！你明明去了冷宫，还引诱太后身边的小宫女阿华替你把风！”
  “我没有！陛下召我侍寝，我哪儿也不敢去，万一被陛下发现了，我怎么办？”
  唐亭深吸一口气，翻开茉莉的眼皮子仔细盯了一眼，朝太后点点头。
  太后领会了他的意思：“她已经被你控制了？”
  “是，她不可能撒谎！”唐亭对自己的法术还是比较自信的。
  “那就奇怪了，阿华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要不然你可以控制阿华问问情况。”说到这里太后不免遗憾地叹了口气。
  “梅妃娘娘，你说你一直跟陛下呆在一起，你们做了什么？你可有证据？”
  茉莉眼神呆滞，瞳孔深处映着一抹晕红：“我能跟陛下做什么呢？陛下喜欢我，我也喜欢陛下。至于证据，你可以去问问白梅和紫星，那一晚她们给我梳洗的，后来还是白梅将我送去陛下的寝宫呢！”
  “说清楚点！”
  “夜里戌时末，陛下批完奏折，回到寝宫，亥时一刻，陛下沐浴净身，亥时三刻陛下召我前去，然后谈了会儿话就安歇了。”
  “没做点别的？”唐亭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
  茉莉因为被他控制住心神，所以并未露出女儿家特有的娇羞，而是一板一眼地回道：“陛下是有些生猛，我，我只做了两次就晕过去了。”
  唐亭倒是没什么反应，太后却是一脸嫌弃地呵斥道：“行了，问重点！”
  “那晚之前，你每次来太后的慈宁宫请安，都会特意留意太后身边的人，是不是？”
  “没有！我敬慕太后，怎么敢随意窥伺她身边的人？”
  唐亭无力地摇摇头：“那可说不定！太后手腕上有一串珠子……”
  茉莉一脸呆滞地望着前方，眼睛里毫无焦距。
  “你知道的，对不对！”唐亭突然一声爆喝：“别装傻！”
  茉莉被他吓了一跳，顿时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片刻后，唐亭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朝太后行礼道：“娘娘，这，不好办啊！”
  太后也是气得够呛，这个梅妃居然没问题？既然唐亭问不出任何证据，要么就是唐亭的法术失效了，要么就是梅妃确实是无辜的！
  唐亭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他追随姬发很多年了，属于姬家的老臣。
  太后懊恼地在花苑里来回踱步，素来沉着的脚步声难得透露出一丝焦躁。
  唐亭心中有愧，便凑过来问道：“娘娘，等下次机会吧？”
  “你这法子果真有用？”太后也有些无力，毕竟唐亭是父亲身边的人，能力也是比较强，为父亲立下不少功劳。
  可是没想到，一向无往不利的术士居然会在茉莉身上碰了壁？
  唐亭吹了声口哨，依旧是那种古怪的音调，然后一只通体金黄色的小虫子从茉莉鼻孔中爬了出来，唐亭将小虫子放在掌心笑道：“娘娘，这可是宝贝！叫做噬心蛊，乃是南疆失传百年的秘术，这只噬心蛊可以操控人的心智，只要方法得当，就能打探到人内心深处的秘密，方才我已经问了，梅妃确实跟皇帝在一起，应该不是假的！”
  太后遗憾地叹了口气回道：“既如此，就暂时放她一马。”
  “除了那晚的事，我还能帮娘娘问一些有用的情报，比如皇帝私底下……”
  太后神色一整，笑道：“那你继续。”
  唐亭正要如法炮制，就见茉莉猛地浑身一记抽搐，突然口吐白沫浑身颤抖。
  太后嫌弃地骂道：“这个梅妃还真是没用！算了，唐先生，你先回去吧！”
  唐亭顺从地点点头，将噬心蛊装在匣子里，然后在汤公公的引导下离开了。
  好半晌，茉莉才幽幽醒来，她环顾四周，就见自己依旧躺在太后的慈宁宫中，太后的随身宫女手中端着清水，正在给她擦拭身体。
  茉莉急忙挥开宫女的手，着急地问道：“我怎么了？”
  “哦，你对秋梅的香气有点不适，晕过去了，太后吩咐奴婢在这儿守着你。”
  “那太后人呢？她没事吧？”茉莉故意装出一脸的担忧。
  “太后好着呢，倒是你，先前倒在地上不停抽搐，就像得了癫痫一般！”那宫女倒是胆子大，居然敢当着茉莉的面嘲笑她。
  茉莉却是不以为意，暗道，这个宫女如此挤兑自己，怕也是得了太后的暗示。
  “算了！我自去觐见太后，你退下吧！”茉莉穿好衣物，收拾妥当。
  来到正殿中，就见角落里摆着一只紫铜镂空香炉，一缕袅袅的熏香从香炉的镂空圆孔中飘出来，盈满一室。茉莉深深地嗅了一口，居然是御贡的冰心香料。
  这是太后的最爱，太后享受般地依偎在贵妃榻上，听到门口的脚步声，太后慵懒地抬起手腕：“梅妃？你现下可是好了？”
  “好多了，多谢太后体贴。”
  “好，那你回去吧。”太后不耐烦地挥挥手，既然唐亭没有问出任何证据，她现在对梅妃也失去了兴趣。
  茉莉喜滋滋地回到泰安殿，正巧皇帝下朝，换上素色的袍服，来到侧殿中。
  看到茉莉安然无恙地回来，轩辕瑞也是暗暗舒了口气。
  之前那只噬心蛊钻入茉莉体内，茉莉可是耗费了大量精神力与它周旋，好不容易才将它使劲地压制下去，所以她刚才根本没有被那个术士唐亭控制，相反，她后来的症状都是伪装出来的，她本人压根儿没事！
  当然太后做了一番无用功，误以为梅妃是无害的。
  茉莉并未告诉皇帝实情，而是虚虚实实地说了一通。
  “太后确实招来了一个术士，看着年轻有为，有点儒雅文人的味道。”
  “哦？那他为何要害你？”轩辕瑞带着茉莉来到泰安殿后面的园子里闲逛。
  “大概是因为……我看着好欺负？或者，我身上藏着秘密？”
  茉莉俏皮地眨眨眼，长长的羽睫在眼睑底下投落一片黛青色阴影。轩辕瑞瞧着心中痒痒，便伸手牵住她笑道：“你能有什么秘密？无非就是跟朕在一起，太后兴许是想通过你打探朕的消息。”
  “咦？你最近有什么动作？”
  “自然还是为了北境，北境与蛮夷接壤，数百年来战火不断，朕不想依赖大将军，他毕竟是姬家的人，朕要靠自己守住北疆！”
  看着豪气万丈的皇帝，茉莉暗搓搓地笑了：“若是姬无霜还活着，她必能替你守住北疆大好河山，而不会让蛮夷的铁蹄闯进来半步。”
  “她？”皇帝垂下凤眸，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沉思：“她是父皇的元皇后，死得太早，朕对她没有半点印象，还真是可惜！那天听李福海说起她的生平，朕以为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奇女子，可惜了……”
  茉莉想起已经烟消云散的姬无霜，心中亦是陡地一沉，回道：“是啊！自古深情留不住。只怪套路得人心。”
  轩辕瑞并未听清楚，便凑到茉莉身畔问道：“你方才说了什么？”
  “没有！”茉莉急忙挣开他的手势，一溜烟儿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