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琴师的真爱（六）

  这边厢，茉莉将肖嫔伺候得很舒服，眼看着肖嫔的肚子越来越大，月份大了，更需要防备那些黑手毒手，肖嫔越来越倚重月姑姑，这下茉莉便忙碌起来。
  忙完一天，茉莉洗了个香喷喷的花瓣澡，然后回到房间。
  “姑姑，今晚是你巡夜，要不要奴婢替你？”春桃问道。
  “不必。”茉莉提着一盏琉璃宫灯，披上一件厚厚的兔毛斗篷。
  她身为尚食局女官，待遇还是不错的。
  “姑姑，你听说了么？”春桃左右看看，然后刻意压低嗓音：“前些天，大公主在宫中游玩，偶尔碰见一个漂亮公子，二话不说就将那位公子掳走了！”
  茉莉顿时心口一跳：“哪家公子？”
  “好像是丞相家的庶子，若是嫡子的话，身份贵重，想必大公主不敢造次。听说丞相他老人家进宫来告状，惹得皇上大怒，罚了那大公主禁足。”
  茉莉了然地点点头。大公主是皇后诞下的嫡女，跟行事低调手段狠辣的中宫皇后比起来，大公主显然要张扬放肆很多，而且爱美成痴，整天就是搜罗那些美男子。
  大公主是皇帝第一个女儿，平日里深受宠爱，再加上皇后的母族很有势力，所以大公主在宫中横行无忌，除了偶尔被皇帝责罚，大部分时间她都过得非常惬意。
  幸好这回大公主瞧上的漂亮公子不是云殊。茉莉悄悄松了口气。
  夜色浓重，宫中四处点着红艳艳的灯笼。树影婆娑，花香浮动，月光洗练。
  教坊司中，云殊收拾整齐，便蹑手蹑脚地出了风月楼。
  在门口偶然撞见了宴卿，宴卿穿着一袭宽敞的白衣，领口大开，露出白皙漂亮的锁骨，隐约能够透过轻薄的衣料看到里面两颗小巧的红豆。
  宴卿生得阴柔美丽，身上带着一种雌雄莫辨的魅力，跟清雅如画的云殊比起来，他更像小白脸，毕竟云殊身上还带着少年人的英气，看起来更有男人味。
  “宴卿，你怎么了？”云殊是个闷葫芦，平素极少跟同行交流，除了苦练琴技，他在教坊司中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就连左韶舞菡萏都是看在月姑姑的面子上才会殷勤地替他传信。
  宴卿看起来有点颓靡，他倚靠在门口，懒洋洋地伸出手指卷起一缕墨发，那发丝在他白皙如玉的指尖来回滑动，姿势格外撩人。
  “呵，云殊你大半夜的不在屋子里睡觉，出去干什么？”
  云殊暗暗一惊，今晚正巧轮到月姑姑巡夜，他自然要跟月姑姑约会。只可惜他对外人比较戒备，不敢轻易吐露这个秘密。
  “我有点不舒服，睡不着，想出去逛逛。”云殊撒了个谎。
  宴卿垂下眼睫，慢悠悠地笑道：“恐怕睡不着是假，夜会佳人才是真吧？”
  云殊登时吓一跳，脸上不期然地露出一丝忐忑和不安。
  看着云殊如此反应，宴卿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你倒是命好，说吧，那女子是谁，是寻常宫女，还是后宫的女官……”
  宴卿故意勾起一抹魅惑的尾音，意味深长地盯着云殊。
  云殊似乎有点手足无措，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头的慌乱，掩饰般地笑道：“你真会说笑，我只是出去透口气，怎么可能与女子私会。”
  “嘁！”宴卿似是看不上云殊这般作态，转身走了。
  云殊脸色惨白，使劲拍了拍胸口，勉强压制住怦怦乱跳的心脏，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出风月楼，来到宫中偏僻的角落里。
  茉莉手中提着彩绘宫灯，经过角落里的时候，被云殊的叫声引了过去：“姑姑，你总算来了！”
  茉莉心中一喜，看着安然无恙的云殊，愈发觉得这样的日子委实是惊险。
  “你怎么样，这些天没有碰上麻烦吧？”
  云殊顿时想起方才在门口试探自己的宴卿，然后他忽视掉心头那种惶恐，甩甩头安抚般地笑道：“没有，姑姑，我听说你在后宫过得很好。”
  “一般般吧，混口饭吃。”
  “姑姑！明日我要去大公主府上演奏，你，你要不要一起？”
  茉莉登时面色一紧：“不行，你不能去。”
  “啊？”云殊有点呆愣，去不去不是他说了算，是总管一早就安排好的。
  “这样吧，你回去装病，让别人替你去！”茉莉给他想了个主意。
  云殊对茉莉一向是十分顺从的，遂乖巧地答应道：“好！”
  茉莉从怀中掏出一盒药膏：“回去就涂抹一下，装病要装得像。”
  云殊郑重其事地接过来，手指不经意地碰到茉莉的纤手，霎时有一股微弱的电流从两人接触的地方窜过去。茉莉微微一怔，云殊也是俊脸红透。
  “姑姑，我……我好像真的病了。”
  “不会的。这些药材你拿去熬了，每日一副，可以改善体质。”
  说话间，茉莉再次从怀中掏出一包药材，都是她从尚食局的份例中节省下来的，聊胜于无，对体弱的云殊应该很有用。
  茉莉一双墨眸中流转着清澈的光芒，透着点点关切，真诚而又温暖。看着这样的月姑姑，云殊忍不住上前拥住她纤柔的腰肢：“姑姑，我好欢喜。”
  不经意之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心间发酵，原本单纯的感情变得醇厚浓郁起来。茉莉笑了笑，反手抱住云殊：“乖，以后的日子还长。”
  只要避开大公主的毒手，云殊一定可以安全地活下来。
  云殊不敢久留，回到风月楼，他立即打开盒子，将药膏仔细地涂抹在身上。
  药膏很快就生效了，云殊照了照镜子，果然一脸病容，皮肤泛黄发黑。
  第二天，教坊司中的小宫女前来伺候，就发现云殊正病歪歪地躺在软榻上，一副软绵绵的颓废的样子。小宫女急忙将此事禀告给总管。
  总管踩着疾步冲进来，见云殊咳嗽不断，忍不住呵斥道：“你是怎么搞的，今晚要去大公主府上演奏，你可是操琴的乐师！”
  云殊一边咳嗽一边费力地爬起来：“总管大人，我可以的。”
  “你现在能拎得起琴几么？”总管左右转圈，显然正在想法子弥补。
  “我，我可以操琴……”云殊憋得俊脸通红，呼吸愈发不畅起来。
  “好了，我让唐昕替代你吧。你赶紧将病养好，过些天还要出去演奏。”幸好这总管不是苛刻之人，对云殊还算是客气。
  等总管离开，云殊有惊无险地叹了口气，正要重新躺下，就见宴卿从门口施施然地走过来，神色中充满了讥嘲：“云殊，真没想到，你看起来沉默寡言，实则是我们之中最有心计的一个。”
  云殊微微一愣，低下头去，多说多错，这是月姑姑告诫他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老相好应该是尚食局的管事姑姑吧？”宴卿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落在云殊耳中，却不啻为晴天霹雳。
  秘密被宴卿知晓了？那么他会不会举报自己？
  云殊顿时有点无措，却见宴卿得意地笑道：“那管事姑姑比你年长三岁，还真是老牛吃嫩草啊。云殊，你明明以前很俊美的，最近却变得面黄肌瘦，莫非你……”
  云殊急急地打断他：“你不要乱说！”
  “哼！先前我被将军府的公子留下，后来又被逼去伺候那个淫乱不堪的大公主！凭什么我要去伺候那些手段残暴的贵族，而你，却安然无事！”宴卿眼中满是恶意。
  云殊真心替他难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们身在奴籍呢？”
  “闭嘴！但凡我有你三分心机，就不会被那些恶人看中！”
  宴卿突然冲过来，伸手使劲抓住云殊的手腕，狠狠捏了捏：“我就说，你的皮肤原本洁白如雪，现在却变得枯黄一片，一定是你用了特殊的药水！你真是狡猾！”
  不得不承认，这个宴卿很聪明，观察力也算是敏锐。
  云殊颤颤巍巍地挣脱宴卿的手势，哭丧着脸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总不能我一个人被那些恶人欺负吧？再说你还是个雏儿，要是能伺候大公主，指不定就能留在她的公主府，成为她的相好呢？”宴卿不怀好意地盯着云殊。
  “你够了！我不去！”云殊费力地推开宴卿。
  宴卿脚下一个趔趄，顿时摔倒在地：“好啊，你一心惦记着那个月姑姑，我倒是想看看，若是我去勾引她，她会不会喜欢我！”
  “你！你简直就是无耻。”云殊一听宴卿想要染指月姑姑，顿时心痛如绞。
  “哼！”宴卿站起来，身姿挺得笔直，像是凛然不可侵犯：“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女官，我连公主都睡过了，她算什么？我偏要去勾引她！”
  说罢，宴卿便风姿摇曳地走了。
  茉莉完全不知道宴卿的诡计，这天晚上，她伺候那些贵人用过膳食，将两个负责夜间值班的宫女留在御膳房，自己回到住处，却意外碰到一个有些陌生的人影。
  宴卿披着一件白色衣袍，广袖云裳，慵懒地倚在门口。
  春桃俏脸羞红，水汪汪的眼睛似乎不敢多看，只闷头站在院子里，手中拿着扫尘用的鸡毛掸子。
  茉莉目不斜视，正要从宴卿身边经过，却被他猛地抓住手腕。
  茉莉微微吃疼，急忙甩开他，故意怒目而视：“你是何人，为何擅闯尚食局？”
  “嘁，不过是个没品级的管事，也配跟我大喊大叫？”宴卿神态高傲，一双漂亮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茉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