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她找到卢兰老师, 申请回到演出部门，但是卢兰老师说，她虽然是编舞和演出的负责人，却不能她一个人说了算，还需要上面领导们审批。
  申请报告层层递交上去, 最后领导们的意思是, 让她和今年七月份的新人一起接受训练和考核, 一切从头开始。距离七月份还有一个多月，之前这段时间, 让她继续留在服道科工作。
  这个结果出来之后, 周围的同事们有同情她的，有替她不忿的，也有暗自幸灾乐祸, 等着看好戏的。
  宋莎莎倒是并不气馁, 她对这个结果表示可以理解。舞蹈不像其他工作，是靠身体素质来说话的。生孩子的确对一名女性的身体伤害很大，领导们担心她不能胜任之前的领舞位置, 也是常情。
  安安分分地在服道科待到七月份，舞蹈团新一批实习生终于来了，宋莎莎和那十五个平均年龄22岁的小姑娘一起接受基础训练, 排练一些简单的舞蹈。
  新人这边有专门的舞蹈老师做指导，每天带着她们做训练，卢兰老师时不时会过来看几眼。
  看到第三次，她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因为宋莎莎的基本功很扎实，舞蹈技巧也很成熟。可以看出她即便生了孩子，每天的舞蹈训练也没落下。她的身体协调度和优美感，以及对力量的掌控力，完全不是那些新人所能比拟的。
  看着她站在那一群新人中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抬腿压腿、立跳转圈的基础动作，卢兰感觉很不忍心。
  咬咬牙，她亲自去跟大领导求情，立下保证书，然后把宋莎莎带回原来的一团。
  虽然不是领舞，只是其他陪衬中的一员，但是宋莎莎依旧感激不已。追着卢兰老师，说尽了感谢的话。
  “你别光嘴上勤快，好好给我争气才是真的。”卢兰老师敲打她，“要是跳不好，看我怎么教训你！”
  宋莎莎笑嘻嘻地应着，跑到一团那边的练功房参加训练。
  离开这里接近两年，再回来，一团的舞蹈队员们已经更换了很多新人。现在的领舞是李茉儿，长得漂亮又有舞蹈天分，是去年刚刚选拔上来的，年龄不过才24岁。
  宋莎莎一进练功房，以前那些相熟的队友们看到她都有些惊喜，纷纷围过来嘘寒问暖，询问她家的小宝宝，想要看照片。
  从手机里找出几张娃娃的照片给她们看，宋莎莎笑得一脸幸福。
  练功房那头的李茉儿听说宋莎莎回来了，知道她是以前的领舞，不禁警铃大作，眼含戒备地打量着她。
  “宋莎莎不是在七团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是卢老师去给她求的情，卢老师那么偏爱她，能不让她回来吗？”
  “卢老师什么时候能夸我一句，我这辈子就满足了！宋莎莎跳舞那么好，也难怪卢老师喜欢。”
  “跳得再好那也是以前，她现在生了孩子，我看够呛。”
  “看她体形恢复得很不错啊？反正比我强，不行我要减肥呜呜呜……”
  “宋莎莎都28了，还回来干什么呀？还能不能给年轻人一点机会了？”
  “28又怎么了？卢老师到40岁还跳舞呢，难不成你跳到28就不跳了？”
  “我说你了吗？你那么激动干什么？哦……对不起，忘了你已经29了。”
  几个姑娘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宋莎莎听到动静，听到她们说“28”什么的，估计是在议论自己。
  她淡淡地向那边看了一眼，也没说话。那几个姑娘却不好意思再嚼舌根，各人忙活自己的去了。
  不一会儿，指导老师来了，给宋莎莎安排好位置，然后带她们继续练习舞蹈《新丝绸之路》。
  因为下个月就要召开西域经济发展峰会，到时候会有西亚各国领导人前来访问。为了展示我国丰富灿烂的历史和文化，以及贴近西域经济发展的主题，文工部的舞蹈团特别排练了这个充满西域风情的舞蹈作为峰会上的文艺晚会演出节目。
  指导老师打开音乐，欢快的节奏流泻出来，舞蹈队员们踩着节奏翩翩起舞，宋莎莎跟在中间学习模仿着，不过几遍就跟得差不多了。
  指导老师特别注意着她，发现她的学习能力依旧很强，舞蹈动作干净利落，节奏踩得分毫不差，心下渐渐满意起来，看到她哪里不对便出言提醒几句，宋莎莎便会很快调整过来。
  不过短短一个上午，一团的舞蹈队员们便深刻认识到她们与宋莎莎之间的巨大差距。
  有很多高难度的动作，她们练习了一个多月，至今还会经常出错，遭到指导老师一遍又一遍的提醒和数落。可是宋莎莎只要熟悉了舞蹈动作，便是百分百的零失误，她的动作便是模板。
  李茉儿作为领舞，她的舞蹈动作更复杂，难度更大。一上午的时间，当着宋莎莎的面，她努力打起精神，将每一个动作做好做到位。连指导老师都夸她跳得要比平时好很多，可是依旧被宋莎莎比得没眼看。
  似乎宋莎莎天生就自带光环一般，不管周围有多少人，也不管她站在哪个角落。只要她在哪里，哪里就是焦点。
  无形中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力，李茉儿的脸色接连几天都不太好看，舞蹈也跳得越来越糟。
  大概是指导老师将她们的情况告诉了卢兰老师，卢兰找李茉儿谈了几次心。鼓励她还很年轻，具有无穷的潜力，团里是把她当作重点来培养的。让她自己调节好心态，不要被外界影响，尽力把舞蹈跳好。
  李茉儿受到鼓励，果然状态好了许多，只是依旧压不过宋莎莎。
  宋莎莎也意识到自己影响了她，所以主动要求把位置换到最后面，只可惜效果甚微。
  跳舞的技术是一种长时间的积累，她已经跳了二十多年舞蹈，每一个举手投足都早已成为习惯，做出来就是那么漂亮。她总不可能为了李茉儿就故意跳得不好，那样对舞蹈不尊重，对她自己也不尊重。
  没有别的办法，李茉儿只能靠自己努力支撑，拼命保住这个领舞的位置。
  很快过去一个月，西域经济发展峰会召开在即，文工部这边彩排这次选送的节目，舞蹈团的高层领导们也都在现场观看。
  到了舞蹈《新丝绸之路》，舞蹈队员们打扮起来，换上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裙，踩着欢快的音乐载歌载舞。作为领舞的李茉儿被捧在中央，原本应该是万千瞩目的焦点，可是她的舞姿被后面背景板中的宋莎莎衬托得十分机械化，完全没有神韵可言。
  “最后面那个是谁？”大领导问旁边的卢兰老师，“看她跳得不错。”
  卢兰笑道：“是宋莎莎。”
  “是她呀……”大领导点点头，“难怪。”
  彩排结束以后，卢兰老师传达大领导的意思，把李茉儿的领舞给撤了，换成宋莎莎。
  李茉儿当场就哭了，只是当着众人的面，悄悄抹着眼泪，没好意思哭出声。
  等卢兰老师走了以后，她怒气冲冲地走到宋莎莎面前，眼含着泪水恶狠狠瞪她一眼：“宋莎莎，这下你满意了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莎莎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发难，感觉不太舒服。
  “什么意思？”李茉儿冷笑，“要不是你拼命表现，我会被换下去？你想当领舞就直说，别在那儿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说是主动要求调到最后面，其实还不是为了站到中间！”
  宋莎莎默默看她一会儿，淡淡道：“李茉儿，你究竟为什么被换下去，你自己心里清楚。有朝我撒气的功夫，你不如先去练练你那糟糕的点翻和立转。我十三岁那年就不会再犯你那样抖腿的毛病了。”
  李茉儿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羞红着脸，甩手走了。
  之后的训练十分顺利，换了宋莎莎当领舞，整个舞蹈的精气神一下就出来了。李茉儿被换到最后的位置，她跳陪衬绰绰有余，只是心里难免不服气，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比起宋莎莎还差得很远。
  西域经济发展峰会如期举行，招待外来贵宾的文艺晚会上，《新丝绸之路》的舞蹈恢弘华美，气象万千，获得了领导人和贵宾们的高度评价。
  凭着这个舞蹈，宋莎莎彻底坐稳了舞蹈团第一的位置，俨然成为舞蹈艺术界的又一棵长青之树。
  不过有人欢喜就有人发愁。自从宋莎莎重新成为一团领舞之后，卢兰老师让李茉儿自己选择，是去四团当领舞，还是留在一团当陪舞。
  一团是资源最好的，所有大场面大活动都先尽着一团。除了一团，其他不管几团都差不多，只能参加一些小活动。
  李茉儿考虑再三，最后还是选择留在一团。
  对于宋莎莎，她本着不得罪的原则，但也不愿多做交往。对于其他队员，她便拉拢许多，经常带些小恩小惠，姐姐妹妹亲作一团。
  这天早上，刚上班，大家正在练功房做热身。李茉儿来了，聊家常似的跟她那几个好姐妹说道：“你们猜我这周末要去哪儿？”
  “去哪啊，度假吗？”几个姑娘摇摇头，纷纷表示猜不到。
  “我表姐闲着无聊，非要带我去参加京北季家小重孙的周岁party。”李茉儿状似不经意道，“到时候少不了那些娱乐圈里的影帝影后之类的，你们喜欢谁，我可以帮忙要签名。”
  “天呐，我也听说季家的小重孙要办周岁宴，而且是在最豪华的月湖湾酒店，邀请的都是各界名流，一般人根本都进不去！”旁边一个姑娘羡慕道，“茉儿，你表姐是干什么的呀？竟然能收到请帖？”
  李茉儿不无得意道：“我表姐的夫家是搞翡翠的，和季家有生意往来。”
  “那你表姐家肯定也是豪门啊。”另一个姑娘笑道，“听说季家这一代掌权的少爷特别帅，可他从不接受媒体采访。茉儿你到时候帮我们看看，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好看！”
  “估计也就是传说罢了。”李茉儿若不在意道，“圈儿里那些公子名媛，其实很多都不过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就算那季家少爷真的很帅，你们还有什么想法不成？”另一个姑娘开玩笑道，“人家孩子都周岁了！”
  “咦，那季家少爷是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听说过？他娶的太太是哪家的？漂亮吗？”
  “估计不怎么漂亮，也就是商业联姻，没什么感情的那种。要不他家那么低调，对外连场婚宴都没办？”
  ……
  听到她们在那边议论纷纷，宋莎莎听得隐隐约约，感觉莫不是在说她家的事？
  她的小儿子马上就满一岁了，的确要在这周末办一场周岁宴。同时还要在宴会上初次展出瑞嘉珠宝今年的新款，邀请社会各界名流品鉴，为季淮一手打造的珠宝新品造势。
  如果李茉儿当真要去参加这个宴会，她们两人若是碰面，那场面会不会很尴尬？
  宋莎莎犹豫着问道：“李茉儿，你说的季家，是瑞嘉珠宝的季家吗？”
  没想到她会说话，李茉儿回头看她一眼，漫不经心道：“是啊，除了瑞嘉，还能有哪个季家？”
  宋莎莎不喜欢她说话的态度，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
  到了季家小重孙周岁生日这天，整个月湖湾成为名车展览的海洋，大大小小百十家媒体记者蜂拥到这里，可惜被挡在外面，没有任何一个摄像头能够通过安保的检查。
  李茉儿跟着她的表姐进入宴会厅，衣香鬓影，处处奢华，看得她目不暇接。
  “你看，那就是季家少爷！”表姐拉她一下，悄悄指向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正在与宾客交谈，光看背影就已是极好的，身姿挺拔，风度翩翩。即使脸面平庸一些，但是有这份气度，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李茉儿正想着，只见那人转过身来，眉目深邃，面容俊雅，龙章凤姿，英俊非凡。
  她一瞬间就被惊艳到了，虽然知道那个男人已经结婚生子，却还是忍不住目光追逐着他的身影，时不时就偷看一眼。
  所有宾客到齐以后，宴会的司仪走到中间台上，先说了几句俏皮的吉利话，然后邀请季家主人上台，向宾客们致辞。
  季家老爷子先上去的，然后只见大厅后面，季家少爷搂着一位娇艳的美人走出来，美人怀里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男孩，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季家少夫人和今天过生日的小重孙。
  李茉儿的位子离中间台子有些远，她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忽然间震惊地发现，那位娇艳的少夫人竟然是宋莎莎？
  宋莎莎上台之后，抱着小娃娃微笑着和众位宾客打了个招呼，没多会儿便离开了。她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场合，小娃娃也不适合在这样复杂吵闹的环境多待。
  到了晚上，季淮应酬一天，也回到家。
  他先去冲了个澡，然后在儿童房里找到宋莎莎，从背后拥住她，和她一起看着在摇篮里面熟睡的天使一般可爱的小娃娃。
  “莎莎，我爱你。”季淮在她耳边吻了一下，“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宋莎莎转过身抱住他，把脸贴在他胸前，听着他稳健而有力的心跳声，微笑道：“季淮，我想我喜欢上你，是我做过最好的事。”
  （全文完）